終于到了大選的那天,天還沒完全亮,空中浮著淡白的光,西宮門前熱鬧非凡,一列列的馬車井然有序的從西直門進(jìn)去,馬車上掛著燈籠,上邊寫著各家的姓氏,密密匝匝,象串起的珠子,進(jìn)了宮門不遠(yuǎn),就有一處安扎的地方叫瑤華殿,秀女們在這里洗漱,穿著統(tǒng)一的服飾去領(lǐng)牌子,至此,身份姓氏通通拋開,只有腰上掛的那個木牌子是代表自己的唯一符號。
留牌子的去到翠微殿等一輪結(jié)束再復(fù)選,不留牌子的對不住,請您打倒回府,哪來的回哪去。
瑞太后看著滿屋子鶯鶯燕燕,覺得哪個都好,有些挑花了眼,生怕錯過和皇帝有緣份的,所以斟酌起來很是傷腦筋,每每猶豫不決,端妃就會給出中肯的意見,她說話不偏不倚,總能抓住問題的實質(zhì),很快就讓瑞太后有了決斷,心里對她越發(fā)囂重。
第二輪的留宿宮中,要查看秀女的睡姿,是否打呼磨牙說夢話,是否有狐臭體味,是否劃大字愛翻身,這些都要不得。于是從中又淘汰一批。
第三輪考秀女們的才學(xué),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女紅繡功,一一衡量,又刷掉一批,大浪淘沙,三輪過后,剩下的已經(jīng)不多,基本都是能留下來的了。
端妃看著站在人群中的修元霏,心里暗自嘆氣,小妹妹心高氣盛,以為她進(jìn)宮能翻盤,能為修家掙回點(diǎn)臉面,可皇上那個人……
當(dāng)初被修元霏軟磨硬泡做出的決定,將來會不會后悔,她心里實在沒有底。但愿修元霏是對的,小妹妹若能光耀門庭,她這個做姐姐自然會為她高興。
秀女們安靜的站了一屋子,是在等皇上大駕光臨,就在今天,她們的人生將被重重的勾勒一筆,是騾子是馬,此刻見真章。就跟等待放榜的考生一樣,心里的激動和不安輪翻交替,都盼著能得個份位高的,又都沒有把握。
人人都對皇帝好奇,皇帝還是楚王的時侯已經(jīng)名聲大噪,傳聞他長相丑陋,兇狠殘暴,但家里父兄都說那是謠言,皇帝其實生得俊美,性格也沉穩(wěn),并沒有傳聞中那樣可怕。
秀女們來的時侯皆惶然,見了瑞太后才稍稍定了心,太后雍容華貴,長相又這么美,皇帝應(yīng)該差不到哪里去吧。
其實一早已經(jīng)去請過皇帝了,但皇帝推托政務(wù)繁忙,說一切由瑞太后作主。
瑞太后不是傻子,她作了主,把份位安下去,秀女們擇殿而居,便如鳥歸林,石沉海,再沒有冒頭的機(jī)會了,皇帝對采選不上心,難得到后宮走一趟,誰是誰都不認(rèn)得,還怎么寵幸?
采選采選,選好了再采,采了才實用。
瑞太后別的都能妥協(xié),這個事跟皇帝磨上了,他忙,她便等,一屋子人都跟著等,正好考驗考驗秀女們的耐性和功底,耐不住的,松肩垮背,左顧右盼的,不等皇帝來,她先解決了。
皇帝歇了午覺起來,月桂伺侯他穿衣,郝平貫躬著身子在一旁稟告:“皇上,太后老佛爺又差人來請了,說滿屋子人都等著您去派份位呢!
皇帝愣了一下,說,“太后沒有歇午覺?”
“沒有,老佛爺和端妃陪著秀女們一起等著。”
皇帝不由得苦笑,為了逼他,瑞太后也是用盡了辦法,連自己都熬上了,他這樣已經(jīng)算不孝了吧。
他攤著手,讓月桂幫他把鷹頭扣扣上,說,“啟駕去玉芙殿!
郝平貫立刻出去張羅龍輦,寧九面無表情站在一邊,隨時護(hù)駕,皇帝上了輦,卻點(diǎn)了月桂的名:“你跟朕一起去!毕肓讼,又道:“把綺紅叫上!
于是,抬輦的抬輦,隨行的隨行,一行人往西邊去,玉芙殿是專門用做選拔的宮殿,地方大,屋子也多,秀女們按牌子上的號分配房間,一輪一輪出來比試,三輪過后,剩下的到大殿上靜侯佳音。
大殿里鴉雀無聲,秀女們亭亭玉立的站著,聽到殿外太監(jiān)揚(yáng)起尖嗓唱皇帝到,齊刷刷的跪下去,皇帝跨進(jìn)門檻,只看到烏泱泱一大片頭頂。
瑞太后松了一口氣,笑著起身迎上去,“得虧哀家這么等,盼星星月亮似的把皇上盼來了!
“哪想到太后連午覺都不歇坐在這里等,是兒子的不是。”
墨容澉嘴里說著賠罪的話,臉上神情卻是淡淡的,瑞太后當(dāng)然不能當(dāng)真,求著他來已經(jīng)不錯了,哈哈笑著把話岔過去。
修元霜和秀女們一樣跪拜在地,墨容澉從她身邊過去,就跟沒看見似的,待坐定下來,才淡聲道:“都起來吧!
秀女們又齊刷刷站了起來,雖然都對皇帝好奇,可人到了跟前,沒有一個敢抬頭看,一來是大不敬,沒弄好就是掉腦袋的事,二來,皇帝的氣場比她們想像中要恐怖許多,明明落了座,離得遠(yuǎn)了,可人人都覺得那迫人的氣勢直壓心底,讓她們很是手腳無措。
“皇上,開始吧。”瑞太后觀察著墨容澉的表情,對秀女們說,“都抬起頭來,讓皇上好好看看你們。”
秀女們聽話的抬起頭,可眼簾都垂著,不敢看正前方那抹黃明的身影。
瑞太后拿著名冊,一個一個向皇帝介紹:“這是宋太傅家的,喚作宋巧蓮,她是最有才情的,你瞧瞧她寫的詩,多有韻味,還有這字,齊整,漂亮,一看就是個認(rèn)真乖巧的孩子。”她邊說,邊把一張薄薄的紙揚(yáng)起來給皇帝看。
皇帝扭頭看月桂,月桂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再看綺紅,也是一臉淡然,于是搖頭,“過!
瑞太后很惋惜的嘆了口氣,再接再厲,“這是李都尉家的,叫李夢琪,別的不說,就沖這一臉福相,以后必是個旺夫的……”
皇帝看過去,那是個略顯呆板的姑娘,眼觀鼻,鼻觀心的杵著,他看了她半天,終于吐出一個字,“留!
瑞太后心里松了一口氣,終于有一位四妃之選了。只是這位李夢琪她并不喜歡,有點(diǎn)呆蠢,嘴巴也不甜,不會來事,將來必是個受冷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