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長風跟著隊伍出了城門,走了一段,心怦怦跳起來,這正是去往烏水鎮(zhèn)的方向。楚王去烏水鎮(zhèn)做什么?還擺出這么大的排場?莫非……他緊緊盯著那輛馬車,心里涌起不好的預感,到底是誰坐在里面?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腦子里閃過好幾個念頭,如果白千帆在鎮(zhèn)子里,他會猜楚王這是浩浩蕩蕩去接她,可她不在鎮(zhèn)子里,她昨夜已經(jīng)進了城,那么她現(xiàn)在是不是就在馬車里……
他不敢再想下去,到了岔路口,悄悄拐進了一條小路,快速的進了鎮(zhèn)子,他是這里的督軍,楚王駕到,他應(yīng)當要到路口迎接,否則就是失職。非常時期,他不能讓楚王拿他的把柄。
楚王上次和韓通將軍一起過來,沒有大張旗鼓,但這次,用了他出行的儀仗,黃色的旗幟迎風招展,上面一個大大的“楚”字。
里長得到消息,立刻率著鎮(zhèn)上的鄉(xiāng)紳百姓,到路口來迎接,白千帆從簾子縫隙里偷偷往外看,路兩邊跪滿了人,一眼望去全是黑壓壓的頭頂,她是不喜歡這樣的排場的,但是沒辦法,楚王的身份擺在這兒,這是皇權(quán)至上的象征。
來的時候不覺得,看到這烏泱泱的一片才覺得緊張起來,手絞著裙裾,貝齒咬著唇,這是她第一次在鎮(zhèn)上人面前穿女裝露相,實在是有點不好意思。
墨容澉笑話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楚王妃,也有害羞的時候啊!彼议_簾子往外看了一眼,沒看到杜長風,心念一動,說,“你別出去了,呆著吧,我打聲招呼就走!
落了轎,自有人上前來打簾子,對百姓們來說,楚王就是這里的君主,沒有人敢抬頭,視線里看到一雙尊貴的腳從馬車里下來,心中惶恐更甚,對天下的百姓來說,只識楚王不識君,如今這名聲赫赫的楚王就站在他們面前,怎能不讓他們心驚膽戰(zhàn),額頭抵到地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三呼萬歲。
按規(guī)矩應(yīng)該是職務(wù)最高的杜長風率領(lǐng)大家來迎駕,他沒來,里長只好硬著頭皮自己上,很是誠惶誠恐,“不知楚王大駕光臨,小的們有失遠迎,罪該萬死!
“都起來吧,”楚王是愛屋及烏的人,他的小媳婦在這里呆了半年,說這里怎么怎么好,大伙兒對她怎么怎么照顧,他的目光掃了一圈,覺得確實挺順眼的。
楚王叫起,沒有人敢不起,起來了也不敢抬眼,低頭垂手靜靜立在路邊,皆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
楚王問,“哪位是醉仙樓的史老板?”
被點了名的史晟誠嚇了一跳,上次楚王過來,是他親自在邊上伺侯的,可楚王從頭到尾面無表情,連眼角沒瞟他一下,不可能就此記住了他吧?他記得很清楚,那天的楚王很少說話,雖然臉色看上去很平靜,可他站在邊上,只覺得寒氣從腳底蔓延上來,一頓飯下來,他后背的衣裳全濕透了。
可這回,楚王的聲音聽起來很溫和,他壯著膽子抬頭飛快的抬了一下眼,果然和那次不一樣,雖然還是平靜的模樣,但眉目是舒展的,看起來如沐春的感覺。他走出隊列:“回王爺,小的就是醉仙樓的史晟誠!
“嗯,你準備準備,中午本王請鎮(zhèn)上的百姓吃飯,就定在你的酒仙樓。”
這話一說出來,全場皆驚,請全鎮(zhèn)的人吃飯,那得擺多少桌啊……先不說楚王這么大手筆,他們想不通的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王為什么要請百姓吃飯?這太匪夷所思了。
楚王不管他們震驚不震驚,轉(zhuǎn)頭又問里長,“杜將軍呢?”
“這個……”里長躬著身子,囁囁的:“小的,不知。”
楚王也不生氣,只說,“中午叫他來醉仙樓吃飯。”
里長諾諾答是,楚王朝百姓們擺擺手,“都散了吧,中午都來醉仙樓吃飯!
他轉(zhuǎn)身進了馬車,繼續(xù)前行,里長如夢初醒,趕緊領(lǐng)著眾人拜倒在地,恭送楚王。
車廂里,白千帆歪著頭問墨容澉:“真的要請全鎮(zhèn)的人吃飯?”
“嗯,”墨容澉有些邀寵的味道,笑道:“你說他們照顧你,對你好,吃他們吃餐飯感謝一下,也是應(yīng)該的嘛!
白千帆掰著手指頭算:“那得花很多銀子呢,在醉仙樓吃飯可不便宜。”
“怎么,你不愿意?”墨容澉故意逗她:“你要不愿意就算了,我一句話的事!
“那怎么行,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您是楚王,可不能失信于人,再說了,我在這里打撓這么久,你請大伙兒吃一餐也是應(yīng)該的,”她蹙著眉想了想,“沒事,我讓史老板打個折,算少點。”
她這么一板一眼的算著賬,還真有點當家理事的樣子,墨容澉把她拉到懷里摟住,“那么點小錢有什么可算的,往后這頭家交給你打理,你可著勁的花,想買什么買什么,別怕鬧虧空,我的都是你的!
白千帆喜滋滋的笑,伸著十個手指頭又要數(shù),突然想起來:“不對呀,現(xiàn)在正打仗呢,咱們的莊子和產(chǎn)業(yè)都在北邊,哪里還有錢?”
楚王哈哈大笑,捏了捏她的鼻尖,“聽過狡兔三窟沒有?我明里的產(chǎn)業(yè)在北邊,可暗里的四處都有,皇上防著我,我也得防著他呀,如今我有口有家的,總得留一手,不能讓我媳婦兒餓肚子。”
白千帆喜歡未雨綢繆,聽他這樣說,立馬就笑了,只是打仗……她一直沒提這個話題,現(xiàn)在卻繞不過去了。
兩軍交戰(zhàn)時,她極不安,每日傍晚時分都到茶樓去,聽男人們扯閑談,生怕聽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后來停了戰(zhàn),也知道楚王在蘇城好好的,她才安心了些。
“還要繼續(xù)打仗嗎?”她愁眉苦臉看著他“能不打了嗎?”
他摸著她的臉,“你擔心我?”
“嗯,剛聽到打仗的時侯,我擔心死了,怕你會親自上戰(zhàn)場,刀箭無眼,我一想起來就心慌!
“傻瓜,我是王,不會輕易上戰(zhàn)場。”他默了一下,“開弓沒有回頭箭,這事總要有一個了結(jié),不過現(xiàn)在這種局面也不錯,我可以無限期停戰(zhàn),你想留在這里嗎?”
“可以嗎?”她抱住他,在他懷里蹭了蹭,“我很喜歡這里,皇帝在北邊,咱們在南邊,互不打撓,這樣好不好?”
他吻她的發(fā)頂,“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