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風雨飄搖,白千帆卻睡得很沉,第二日起了個大早,站在廊上看著風雨過后的滿地狼籍。
幾個粗使丫環(huán)穿著厚厚的棉襖,掄著大掃帚正費力將黏在地上的枯黃落葉掃到樹下做肥料。到處都積了水,稍不留神踩進去,便濕透了鞋襪,引得丫環(huán)一陣罵:“下這么大的雨,天是捅了窟窿是怎的?”
“可不是,眼瞅著要過年了,天還陰著,再這樣下,只怕是要漲冬汛了。”
“都說今年幾場雪下得好,若是被這雨一澆,雪水浸到地下,來年能不能收就難說了,兆頭真不好!
“誰說不是,巴望著老天爺快放晴吧。”
白千帆望著灰蒙蒙的天出神,被月香叫進去吃早飯。
月桂月香都有些擔心,怕她昨天受了委屈,又跟先前一樣一蹶不振,但細細觀察下來,小王妃吃得跟往常一樣多,臉色也很平靜,并無異常。
吃完飯,白千帆抱了一只小兔仔放在榻上玩,聽到外邊傳來郝平貫的聲音,“王妃起了嗎?”
月香答他,“王妃在屋里,大總管快請進!
白千帆抱著兔子走到門口,看到郝平貫急匆匆往她走來,“給王妃請安!
白千帆笑了笑,“大總管匆匆過來,不是特意來請安的吧?”
“王爺請王妃過去!
白千帆微愣,“王爺今兒個不用上朝嗎?”
“昨夜大雨,王爺天不亮就去了東郊水庫,這會子剛回來,應該是不去了!
白千帆隨手把小兔仔遞給月香:“我隨大總管走一趟,一會就回來。”
月桂忙道:“奴婢陪王妃去!
“不用,”白千帆故作輕松的開了句玩笑,“又不是去打架。”
其實心里猜到了,大概是為了昨天的事,她打了人就走,墨容澉這是秋后找她算賬來了。
她沒什么好心虛的,又沒把皇甫珠兒怎么樣,他要罵便罵吧,她不反嘴便是了,一大早去了東郊,他也挺辛苦的,就讓他出口氣吧。
出了攬月閣的門,郝平貫的步子倒慢了下來,幾次扭頭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白千帆不覺奇怪:“大總管老看著我做什么?”
郝平貫卻是嘆了一口氣,“老奴不知當講不當講,王妃心里要有準備,王爺……”
白千帆心微微一沉,過了一會才說,“大總管放心,我時刻都準備著!
郝平貫不知道小王妃聽沒聽懂他的話,但也不好說得太明白,他倒底只是一個奴才,王爺和王妃的事,還是他們自己去解決比較好。
到了墨容澉屋里,他卻和皇甫珠兒在下棋,兩人相對而坐,手里捏著棋子,各自低眉沉思,那份高貴清雅的氣質,竟是有些相同。
白千帆規(guī)規(guī)矩矩上前給墨容澉行禮,“妾身給王爺請安!
墨容澉放下棋子轉頭看她,有些恍惚,很久以前,后院第一次死人的時侯,他過去查看,她從人群里走出來向他行禮,正是這個樣子,低眉垂目,規(guī)規(guī)矩矩,順從又疏離。
“不用多禮。”他說:“坐吧,我有話跟你講!
郝平貫親自搬了椅子放在她腳邊,白千帆提了一下厚厚的裙擺,坐了下來。
她烏沉沉的眼睛一抬,墨容澉心里頓時五味雜陳,怎么也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天,他要親手掐斷這份來之不易的幸福。
他的聲音發(fā)沉,“你們都出去!
郝平貫和皇甫珠兒臉色都顯得有些凝重,默不作聲的出去了。
白千帆盯著墨容澉的眼睛,“王爺想說什么就說吧。說完了,我還要回攬月閣去哩!
墨容澉默了一下,“以后你不住攬月閣了,我送你去另一個地方住!
白千帆咬了一下唇,“王爺要趕我出府嗎?”
“不是,”墨容澉很快的答,“最近不太平,你到外面去住一段,我答應你,過后一定會去接你回來。”
“王爺說的不太平,是指我和皇甫小姐嗎?你怕我欺負她,怕我再打她么?”頓了一下,嘴角挑起一絲輕蔑,“她年紀比我大,個頭也比我高,打不贏難道怪我么?”
墨容澉:“……”
“王爺不怕我回來后又打她么?不如休了我,一拍兩散的干凈!
“胡說,”墨容澉微沉了臉,“你當成親是兒戲嗎?你現(xiàn)在是楚王妃,將來也是,我不會休你,也不會與你和離。”
“王爺這又是何必,”白千帆輕笑,“心里裝著兩個人不累么?”
墨容澉看著她這副嘲諷的樣子,很有些無力,原來權重如他,也有無可奈何的時侯。
“千帆,”他輕聲喚她,“是我對不住你!
白千帆寧愿他絕情寡義,都不愿聽到那三個字,她聽到自己心里有什么東西無聲的碎掉了。
“今日虧欠你的,將來我一定加倍補償你,請你理解。”
白千帆仰頭望天,嘴角的笑意在漫延,“好,我答應,你打算送我去哪住?”
“你不是一直都想去莊子上看看嗎?雖然冬天沒什么好景致,但地方大,不象在府里這么拘著,權當去散散心吧!
“什么時侯出發(fā)!
“現(xiàn)在!
盡管做好了準備,白千帆還是忍不住有些黯然,就這么著急,一天都不愿意讓她多呆?
“你不用帶太多東西,吃的穿的用的,那邊都有,月香月桂跟你過去,你若還想帶誰,只管開口!
“不用,有她們倆就夠了,”白千帆站了起來,“既是如此,我現(xiàn)在就回去,雖然不用準備什么,有些用慣的東西還是想帶上!
“好,一個時辰后,轎子到院門口來接你!
白千帆不再說什么,微微福了福,轉身就走。
墨容澉看著她往外的輕快腳步,心里無端端涌起一陣害怕,“千帆!
白千帆停不回頭,“王爺還有什么要吩咐的么?”
墨容澉走過去,想攏一攏她的肩,可她臉上分明是抗拒的神情,他抬起來的手只好放下,“我送你走,你恨我嗎?”
“談不上恨,”她不看他,目光停在門簾上,“不過我會一直記得,你為了別的女人把我送走。”
墨容澉苦笑,她這還是記上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