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正時,孔嬤嬤準時過來了,見白千帆還沒起來,蹙了蹙修長的眉,眼皮子一抬,吩咐道:“拿冷水來!
柳葉有些遲疑:“嬤嬤,這不太好吧,畢竟是……”
“既是學(xué)規(guī)矩,便要從嚴,金枝玉葉的公主受得,她一個王妃難道受不得?去端冷水過來!
柳葉只好去端了一盆冷水進來。
層層賬幔被分開掛在銀鉤上,孔嬤嬤挽起袖子,彎腰站在床邊,手伸進水盆鞠了些水,當(dāng)頭就往白千帆臉上澆。
刺骨的冷意讓白千帆打了個哆嗦,立刻醒過來,睜眼一看,孔嬤嬤一臉嚴肅的看著她,“楚王妃請起吧,時辰到了,該學(xué)規(guī)矩了!
昨天說好了卯正時學(xué)規(guī)矩,結(jié)果她一下睡過去給忘了。白千帆懊惱的捶了一下頭,趕緊爬了起來。
“嬤嬤,對不住,我睡過頭了!
柳葉和蟈蟈兒見楚王妃被潑了冷水也沒發(fā)火,暗暗稱奇,忙伺侯她穿衣。
孔嬤嬤垂手站在一側(cè),臉上沒什么表情,“奴婢斗膽,王妃既是要學(xué)規(guī)矩,本身便要遵循規(guī)矩,昨兒個說了卯正時,一刻也不能耽誤,守時是規(guī)矩之一,已經(jīng)晚了,洗漱和早飯都可免了,請上外頭站著去吧!
白千帆在白相府的時侯,見過給姐妹們請的教書先生,亦是不茍言笑的,可那些先生誰也沒有孔嬤嬤這樣嚴肅。
她有些發(fā)怯,哦了一聲,穿好衣裳跟著孔嬤嬤往外走。到了外間,馮如英在一根柱子前靜靜的站立著,看到她只眨眨眼,并不言語。
白千帆正要過去同她說話,孔嬤嬤一個眼風(fēng)掃過來,“王妃請這邊來!
白千帆立馬低眉垂目就過去了,站在一根柱子邊上,按孔嬤嬤說的,必須腳跟,小腿,臀部,肩,頭,都挨在柱子上,五點連成一條直線。
這對她來說并不難,她打小習(xí)慣了挺直腰背走路,就是有點管不住頭,這也是打小落下的毛病,不管是走路還是站立,喜歡不時東望望,西看看,是一種警覺的習(xí)慣。讓她一直面對一個方向,總有些耐不住。心里明明記得的,可總不自覺就把頭偏過去。
她一偏頭,孔嬤嬤手里的戒尺便啪一下打過來,不打臉不打手,打在胳膊上,起先她沒在意,反正穿得厚,打幾下應(yīng)該不疼的,可孔嬤嬤的戒尺打下去,她立馬就彈跳了起來。
怎么這么疼?還有點麻嗖嗖的!說不出的難受。
“王妃站好羅!”孔嬤嬤單薄的聲音象刀片似的切過來,白千帆立刻老實站好,不敢亂動了。
“瞧瞧馮姑娘,”孔嬤嬤道:“王妃同馮姑娘一般兒大,馮姑娘能做到的,奴婢相信王妃也能做到,學(xué)規(guī)矩是個辛苦活,王妃若是怕苦怕累,趁早別學(xué)了!
“我能的,”這種事上,白千帆斷不肯認輸,為了不給她家王爺丟臉,再苦再累她也得學(xué):“我做不好,嬤嬤只管打就是。”
“王妃是金貴人兒,打多了也不好,讓王爺知道,奴婢吃不了兜著走。”
“不會不會,我不告訴他就是了!卑浊Х奔钡谋響B(tài):“嬤嬤打我是為了我好,我省得。”
孔嬤嬤對她的態(tài)度表示滿意,從鼻子里嗯了一聲,繼續(xù)揮動手里的戒尺打得啪啪響。
遠處,瑞太妃和容嬤嬤站在屏風(fēng)邊看著。
容嬤嬤小聲笑道:“王妃果然服孔嬤嬤管教,只怕這一頓規(guī)矩學(xué)下來,咱們王妃的胳膊得腫了!
瑞太妃哼了一聲,“讓她受點教訓(xùn)也好,不守婦道,不懂規(guī)矩,活該被打。”
“萬一讓王爺瞧見……”
瑞太妃扯著嘴角笑了一聲,“不會讓他看到的!
這天光是練站立就練了一個半時辰,白千帆一只胳膊挨了打,火辣辣的疼,悶在厚厚的夾襖里,還有些癢,但最讓她難受的是餓,她如今日子過得好了,越發(fā)不能扛餓了。她咬牙忍著,看著對面的馮如英,心想自己是姐姐,怎么也不能做壞榜樣,必須堅持到底。
正難受時,瑞太妃過來了,“行了,今兒就到這里吧,咱們王妃還沒洗漱吃早飯呢!
太妃開了口,孔嬤嬤便罷了課,上前跟白千帆告罪,“王妃,奴婢多有得罪,請王妃恕罪。”
白千帆扶起她,“嚴師出高徒,我省得,嬤嬤是為我好呢!
宮里的早飯比楚王府的要更精細些,水晶蝦餃,碧羅香卷,麻滾米漿煮蛋,甜銀耳粥,黃金糯餅,白雪蒸糕,千絲卷兒……琳瑯滿目擺了一桌子。
餓得不行的白千帆看著這些吃食,忍不住咽了咽喉嚨,趕緊坐下來吃。
突然想起什么,招手叫馮如英:“妹妹吃過了嗎?一起吃點吧!
馮如英遲疑了一下,笑著坐下來,“我先頭吃過了,可現(xiàn)在又餓了,陪著姐姐再吃點也行!
她和白千帆一樣不拘小節(jié),一手捏著香卷,一手舀著米漿往嘴里送,吃得不亦樂乎。
白千帆越發(fā)覺得和她投緣,在這深宮里,處處都是眉目恭謹?shù)呐ⅲ退齻兿啾,楚王妃覺得自己象個匪類,有些格格不入,馮如英的存在讓她找到了知已,那份不安漸漸就淡了。
正吃得高興,孔嬤嬤不知道從哪里鉆出來,指揮著宮女們收拾桌子。
“王妃不能再吃了,年青姑娘在吃食上應(yīng)該克已,把自己吃成一個大胖子,夫君可不會喜歡!
聽她提到夫君,白千帆總算想起了楚王爺,不提不覺得,一提就有些掛念,不知道他下了朝會不會來看她,要是不來,她會失望的……
心里想著墨容澉,眼睛卻看著桌上的吃食,眼看著一個個碟子被端走,她突然出手如電,極快的抓在一塊蒸糕在手心里。
孔嬤嬤臉都綠了,這是什么王妃,八輩子沒吃過東西是怎么的?
她蹙了眉,伸出手,“這么做可不符合一個王妃的品性,拿出來!
白千帆抿了抿嘴,緊緊握著那塊蒸糕,怯怯的看著她:“我,我想留給王爺吃!
剛跨進門檻的墨容澉聽到這句話,身形一震,象被什么東西狠狠擊中了心臟,臉上瞬間開出一朵極燦爛的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