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長風(fēng)那日滿臉是血,奄奄一息的倒在包間里,被進來添茶水的小伙計發(fā)現(xiàn),他嚇得夠嗆,這是鬧出人命了呀,忙扯著嗓子嚷起來,園子里的掌柜便著人報了官。
巡捕營來了人,正是杜長風(fēng)的手下,一見是頂頭上司倒在這里,那還了得,立刻抬回去請大夫醫(yī)治,這頭著人封了戲園子,提審掌柜伙計,可問來問去,只知道那包間的客人是個白凈的小娘子,還帶了個丫環(huán),別的一概不知。
杜長風(fēng)被灌了兩碗湯藥,當(dāng)天夜里就轉(zhuǎn)醒了,可也奇怪,醒過來的他對行兇者只字不提,人也變得很沉默,輕易不開口。
他的副手叫龔春泓,平日里關(guān)系甚好,見他傷在這樣,憋著一口氣要捉拿兇手,可內(nèi)情只有杜長風(fēng)知道,他不開口,沒有線索,上哪找兇手去?他便天天兒來問,杜長風(fēng)被他弄得煩了,只好說沒有兇手,是自己把自己打成這樣的。
這話顯然不能讓人信服,哪有自己把自己打成內(nèi)傷的?再問,杜長風(fēng)又不開口了,案子便掛在那里,成了無頭案。
杜長風(fēng)是個練家子,底子好,傷勢好得快,沒兩天,就能下地走動了?伤麉s顯得更消沉了,胡子拉渣也不剃,一下老了十歲似的。也不愛說話,往日里氣宇昂軒的青年才俊成了邋里邋遢的悶葫蘆。
龔春泓瞧著不好受,陪在身邊,有意同他搭話,可他望著窗外,目光發(fā)虛,壓根沒聽,龔春泓不管,想起什么說什么,“早兩天,一個沒眼介力的把楚王妃當(dāng)作兇手送到尹府衙門,被尹府大人關(guān)進了大牢,得虧楚王爺來得及時,不然楚王妃就慘了,聽說牢頭是個色膽子,竟敢非禮王妃,被楚王爺斷了一只胳膊,卸了差,如今到大街上當(dāng)叫化子了……”
杜長風(fēng)猛的轉(zhuǎn)過頭,兩只眼睛直勾勾盯著他,“你說什么?楚王妃被關(guān)進了大牢?”
龔春泓被他嚇了一跳,“就是個誤會,楚王爺連夜把她帶走了,也沒吃什么苦頭!
“為什么抓她?”
“說起這個我也納悶,楚王妃大半夜不睡覺,跑到城門口打聽大人的情況,還問大人是不是傷得很重?奇怪了,楚王妃怎么知道大人受傷了?”
杜長風(fēng)的心瞬間象被扎了個窟窿,呼呼往外冒風(fēng)。疼得他擰起了眉,“楚王妃問起我么?什么時侯的事?”
“前天夜里,大概是丑時了,外頭一個人都沒有,她突然冒出來,還打聽大人,守城的士兵這才起了疑心,”龔春泓偷偷打量他,“大人跟楚王妃很熟么?戲園子里的伙計說,發(fā)現(xiàn)大人的那個包間里的客人是位小娘子,是楚王妃么?”
“放肆!”杜長風(fēng)陰沉著臉低喝了一聲,“有關(guān)楚王妃的清譽,你再胡說八道,小心我割了你舌頭!
龔春泓長得五大三粗,心思卻細膩,他這幾日仔細思量,總覺得杜長風(fēng)受傷這事不一般,再加上他奇怪的行為舉止,好象里邊大有內(nèi)情。他特意說這事給杜長風(fēng)聽,也是存了打探的意味。
現(xiàn)在見他這反應(yīng),便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了。
歐打朝廷命官,那是大罪,可堂堂的提督大人挨了打卻不吭聲,明擺著就是理虧!
他立刻抽絲剝繭,腦子里案情再現(xiàn):杜長風(fēng)在戲園子里與小娘子約會,被小娘子的夫君發(fā)現(xiàn)了,遭到一頓痛打,杜長風(fēng)一身武藝,能將他重傷的不是等閑之輩,加上楚王妃半夜來尋他,答案呼之欲出,打傷杜長風(fēng)的便是楚王爺!
杜長風(fēng)沉浸在痛苦之中,那日楚王爺暴怒,他一直提心吊膽,生怕他會遷怒白千帆,自己受點罪倒沒什么,可白千帆那么嬌小,若是挨了打……那是會要命的啊……
可他沒想到白千帆竟然半夜溜出來探望他,這個消息令他又甜又苦,甜的是白千帆心里惦記著他,苦的是不知道這一次楚王爺會怎么處罰她?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哪想到楚王爺突然翻臉,妹子變成媳婦兒,楚王爺這是仗勢要跟他搶媳婦么?
可憐的小丫頭現(xiàn)在也不知道怎么樣了?他把腰間的荷包摘下來,緊緊握在手心里,他的千帆,冒了那么大的危險來探他,可他,卻縮在這里什么都做不了,相比之下,他真不是個爺兒們!
他悲涼痛苦的神情盡收龔春泓的眼底,不由得深吁了一口氣,“大人,您還是別想了吧,那不是您能肖想的。”
話不用說得很直白,提點一下,他應(yīng)該能明白。
杜長風(fēng)和他情同手足,見他猜到了,也不打算相瞞,況且有些事他不方便出面,需要龔春泓幫忙才行。
“明兒辰時,你到午門去,替我?guī)話給賈桐,就說務(wù)必請他來見我一面,有要事相談!
龔春泓嚇了一跳,“楚王身邊的賈侍衛(wèi)么?我說大人啊,你怎么還不死心,要是讓楚王知道了,您還有命嗎?”
杜長風(fēng)豁出去了,陰沉著臉,“他搶我媳婦,還有理了?”
龔春泓彈了起來,伸手去探他的額頭,“沒發(fā)熱啊,怎么說起胡話來了,大人,楚王妃怎么成您媳婦了,她明明是楚王爺?shù)南卞!?br />
“是我的,”杜長風(fēng)恨得眼里冒火,咬牙徹齒道:“楚王說話不算話,為老不尊,他這是棒打鴛鴦!”
龔春泓見他越說越不象話,嚇得捂住他的嘴,央求道,“好大人,您少說兩句,這些話傳出去要砍頭的呀!”
杜長風(fēng)梗著脖子,一臉堅定:“我不怕,橫豎不就一死么,爺兒們連媳婦都保不住,還叫爺兒們嗎?楚王命好,生在天家,有本事,跟我真刀真槍的干一場……”
龔春泓打斷他:“楚王爺便是真刀真槍跟您打一場,您也不是他的對手,不然能傷得這么重?”
“那是我沒提防!倍砰L風(fēng)越說越憤懣,“楚王真要是磊落君子,便叫王妃自己選,不帶強迫的,看王妃會選誰?”
“大人這么有信心?”
杜長風(fēng)把手掌攤開:“瞧見沒有,定情信物!
龔春泓仔細瞅一眼,笑道:“我說呢,大人怎么帶著這么個蹩腳的荷包,敢情是定情信物!
杜長風(fēng)手一抬,揪住他的衣襟:“你說什么?”
龔春泓打著哈哈賠笑:“沒什么,我說荷包挺精致,繡工一流!币痪鋲脑挾颊f不得,看來是愛到心坎上了,他在心里暗自嘆氣,這官司沒法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