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仙子?誰呀?小壽壽從外面往山門帶人了!?”
棋牌室中,剛聽到這般消息的酒玖滿臉震驚,一旁的酒雨詩也有點(diǎn)猝不及防。
倒是小瓊峰真正的師祖奶奶江林兒,對趕來送信的熊伶俐嗤的一笑:
“你們都不用仙識探查周圍環(huán)境的嗎?”
酒玖和酒雨詩老老實(shí)實(shí)搖頭,熊伶俐頭一歪……
“那是個(gè)啥?”
“元神之觸!煉氣士都有的感知力!”
江林兒有點(diǎn)無力地拍拍額頭,當(dāng)真不知該如何罵這些在山中修行的花骨朵,酒玖最近幾十年不外出逛蕩,是半點(diǎn)警惕性都沒了。
“誒?”酒玖納悶道,“怎么只能看到靈娥和小壽壽,靈娥對面的是團(tuán)云霧呀!
“這是無比高明的遮眼法,笨!”
江林兒一陣搖頭,表示無語。
酒玖忙問:“師娘,那女子生的如何?”
江林兒不由嗤之以鼻:“說的就跟我能看透一樣。”
酒玖禁不住翻了個(gè)白眼。
“可漂亮了,”熊伶俐在門口加了聲,“我剛才去送茶的時(shí)候都看呆了……那種、那種,我也不知該如何形容。
表兄對這位仙子也很溫柔呢,靈娥好像還喊這仙子做姐姐!
“什么?”
江林兒語調(diào)一提,本來松松垮垮坐在圈椅中的她,此刻頓時(shí)坐直身子,咬牙道:
“這不講究先來后到的嗎?小長壽怎么能讓靈娥對旁人喊姐姐,明明是靈娥先的!
哼哼,本來不打算窺探旁人私事,本師祖現(xiàn)在忍不鳥了!
看我的!”
言罷,江林兒素手輕搖,門外有兩片落葉飄來,鉆入她指尖。
施起‘一葉障目’法,那兩片葉子貼在江林兒眼前,閃耀綠光,江林兒頓時(shí)看透密林的阻礙,看到了湖邊喝茶的三人。
原本用仙識無法探查的那仙子,此刻終于顯露真容。
“喔……好美……”
“對吧對吧!”熊伶俐滿是興奮地附和著,雖然自己也不知道興奮個(gè)啥。
旁邊酒玖和酒雨詩湊了過來,江林兒素手輕搖,又?jǐn)z來幾片樹葉,施法給兩人都戴上,三人齊齊遠(yuǎn)程圍觀。
酒玖先是輕聲贊嘆,而后嘀咕道:“靈娥今天也不差呀,比平時(shí)還要好看些!
“這小長壽,悶聲不響還想得齊人之福?”江林兒咬牙罵道,“敢委屈靈娥,本師祖拿刀砍了他!”
酒玖卻皺眉嘀咕:“看靈娥這不是挺開心的!
“她們在爭,”酒雨詩的眼神突然變得犀利了起來,“看靈娥的脖頸……她換上了那件最珍貴的內(nèi)襟,那可是她準(zhǔn)備成婚時(shí)穿的!”
酒玖捏捏下巴:“真的,好精致的感覺。
你們仔細(xì)看小壽壽的表情,他現(xiàn)在好像有點(diǎn)緊張,那里的氛圍八成有點(diǎn)凝固哇!
“唉,靈娥這般的傻女子呀,”江林兒露出一幅看淡了世態(tài)的表情,捏著嗓子吟,“錯將此心付薄幸,只愿此生不負(fù)君!
酒玖突然道:“靈娥快敗下陣來了!那位仙子說了點(diǎn)什么,靈娥臉蛋有些微紅。”
酒雨詩輕吟幾聲,提議道:“咱們要不要幫靈娥一把?”
“這怎么幫?”
江林兒發(fā)起反問:
“這畢竟是人家的私事,靈娥如果對一道二侶沒意見,長壽占便宜就占便宜唄,咱們也管不到呀。
話說回來,來人這是什么修為?
為什么,剛才我對她起了一點(diǎn)捉弄之意,靈覺就跳的,跟面臨生死大劫一樣。
伶俐,你聽長壽和靈娥喊這位仙子名號了嗎?”
“表兄就是喊仙子呀,靈娥喊姐姐……”
“我有辦法了!”
酒玖攥著拳,一只穿著柔軟草鞋的纖足踩在凳子上,俏臉上寫滿了斗志。
“你不管、我不管,靈娥倒下就是咱!
你不幫、我不幫,靈娥愁的心慌慌!
你們想想,要是小瓊峰換了當(dāng)家人,咱們還能這么無憂無慮的逍遙嗎?
咱們一定要讓靈娥知道,她后面,也是有人支持的!”
“嗤!”
江林兒忍不住笑出聲:“你要想去攙一腳就去,拉我們下水干嘛,別讓人仙子誤會了。”
“我攙一腳做什么,我跟小長壽差了輩,”酒玖哼了聲,“師娘你幫不幫忙,不幫我去告訴師父,你喝醉了說的那些……”
“幫,幫!幫還不行嗎!
江林兒無奈一笑,“你師父那臉皮比紙還薄,要是知道我把房中趣事不小心說出來,怕是要閉關(guān)個(gè)幾千年不出門了。
真是,比女子還容易害羞,白修成長生道果!
說吧玖兒,你想怎么做?”
酒玖捏著下巴一陣思索,很快就得意地道了句:“哼哼……酒仙自有妙計(jì)!
于是,片刻后。
一朵白云載著四道身影,自棋牌室飄向了湖邊。
正在湖邊樹蔭中擺下矮桌喝茶聊天的三道身影,齊齊看向了這邊。
白云在幾丈外落下,于草地上輕輕炸散,顯露出了四位女子的身形,實(shí)可謂‘春蘭秋巨’、‘各有千秋’。
她們動作統(tǒng)一,各自托著一方托盤,款款向前。
李長壽額頭掛滿黑線,想吐槽又不好開口,只能抬手揉揉眼皮。
最前一名酒雨詩,清秀可人、端莊舒雅,對云霄仙子欠身行禮,矮身將手中托盤放下,放了一盤點(diǎn)心在靈娥面前。
那幾只疊起來的點(diǎn)心上,都寫了個(gè)‘靈’字。
酒雨詩欠身退后,穿著同款度仙門制式仙裙的江林兒向前,將一盤寫滿了‘娥’的點(diǎn)心放在了矮桌上,也是欠身行禮而后退開。
云霄仙子含笑點(diǎn)頭致意,靈娥卻是臉頰通紅,禁不住雙手捂臉。
隨后,如一座假山挪過來的熊伶俐,穿著緊繃繃的仙裙,蹲在了矮桌前,手指捏著那如同玩具般的點(diǎn)心盤,嘿嘿一笑,放下就跑。
這盤點(diǎn)心上,寫的是‘必’字。
而熊伶俐退走,酒玖千年一遇般穿著同款仙裙向前,將最后的一個(gè)‘勝’字放下,柔聲道:
“幾位慢用,不夠再喊我們呀。”
云霄輕輕頷首,柔聲道:“有勞了!
湖面倒影的微光,撒落在云霄那晶瑩細(xì)膩的肌膚上,照應(yīng)著她那張不媚不艷、卻又美到不可方物的面容,讓酒玖都禁不住看直了眼。
“沒、沒事,仙子……吃好喝好……”
言罷,酒玖趕緊轉(zhuǎn)身,又抬頭打了下額頭,邁著小碎步快速溜遠(yuǎn)。
先前準(zhǔn)備的話,一字都沒說出!
靈娥當(dāng)真沒眼看矮桌上的情形,她還沒想好怎么解釋幫大家圓過去,又聽到了一縷師祖的傳聲,抬頭看向不遠(yuǎn)處的林邊。
小瓊峰養(yǎng)老團(tuán)四‘仙子’此刻正高舉雙手,像是一顆顆水草不斷搖擺,又按剛才送點(diǎn)心的順序,依次跳著轉(zhuǎn)過身去,露出背后貼著的大字。
‘師’‘妹’‘穩(wěn)’‘贏!’
【靈娥必勝,師妹穩(wěn)贏?】
因熊伶俐塊頭過大,重點(diǎn)突出了一個(gè)‘穩(wěn)’字。
靈娥見狀差點(diǎn)哭出來……
都不看對手是誰嗎?
“咳,”李長壽在旁介紹,“剛才走過去的,有我關(guān)系親近的師叔,也有我在小瓊峰上的師祖,還有一位前世是師父青梅竹馬,投胎轉(zhuǎn)世后回歸門中的師叔。”
“姐姐你別多想,大家、大家只是……”
云霄目中含著少許笑意,輕聲道:“大家都很有趣呢!
“師妹,仙子,”李長壽端起茶杯喝了口,“咱們不如去側(cè)旁黑池峰上,我今日做一餐飯食!
云霄柔聲道:“可否讓我與靈娥緩幾步過去?我有幾句話想與靈娥叮囑。”
李長壽頓時(shí)皺眉,“仙子?”
“放心,我自不會欺負(fù)靈娥!
李長壽卻還是道:“這恐怕有些不妥……”
靈娥卻第一次打斷師兄的話語:“師兄,讓我跟云霄姐姐獨(dú)處一下吧!
“也好,你們早些過來!
李長壽站起身來,有些不放心地看著兩人,轉(zhuǎn)身駕云朝黑池峰而去,順便開啟了靈娥袖中的紙道人。
然而,李長壽還沒聽到半個(gè)字,云霄纖指對著靈娥袖中一點(diǎn),李長壽的紙道人瞬間失去聯(lián)絡(luò)。
這?
李長壽只感覺一陣頭大,立刻開啟小瓊峰各處的紙道人,豁然發(fā)現(xiàn),靈娥與云霄已乘著一葉云舟,在靈湖上飄著,仙識隔絕、觀之如迷霧般,聽不到、看不透。
李長壽:……
算了,不想讓咱聽,不聽就是了。
駕云落在黑池峰,白澤已是捏著胡須自水潭旁快步而來,一掃之前的郁悶,在李長壽身周轉(zhuǎn)了兩圈,‘嘖嘖’了十多聲,豎起個(gè)大拇指,傳聲道:
“水神,單憑這點(diǎn),帝俊陛下就遠(yuǎn)不如你!
云霄仙子竟主動登門,嘖嘖,本以為你和云霄仙子之間……嘿嘿。
厲害啊!
李長壽沒好氣地傳聲:“厲害什么,這要打起來怎么辦?”
“哎,放心,云霄仙子這般大能,如何會跟小靈娥爭風(fēng)吃醋!
白澤笑著繼續(xù)傳聲:“應(yīng)該是真的有事要找靈娥吧。
放寬心放寬心。
不過話說回來,水神這桃花運(yùn)當(dāng)真不俗,算上之前你我一直商議的有琴玄雅,今日那位玖兒師叔,對你也是有點(diǎn)意思!
李長壽搖搖頭,嘆道:“莫要編排這些了,我說自己一心向道,估計(jì)也沒人信!
“貧道信,”白澤頗為認(rèn)真地傳聲回答,“不然水神你何以在數(shù)百年內(nèi),有如此修為?”
“白先生!”
李長壽頓時(shí)感動莫名,剛想稱一聲‘知己’,白澤卻嘴角一撇。
“可惜,通天老爺不信,估計(jì)太清老爺也不信!
李長壽:……
“做飯吧,今天我主廚,過來幫我切菜洗鍋!”
“水神莫急,貧道來也!”
……
“那個(gè)……”
隨波蕩漾的云舟上,靈娥看著坐在自己身旁,與自己間隔不過一尺的仙子,想開口打破這般沉默,卻不知說什么。
云霄注視著靈娥的小臉,輕聲問:“我是否讓你們?yōu)殡y了!
“沒有的!”
靈娥立刻答了聲,“師兄看仙子姐姐時(shí),眼神都是很溫柔的那種。
師兄心里肯定是仙子最重,也不會因此……因此為難的……”
云霄目光挪到靈娥那有些慌亂的臉蛋上,柔聲道:“你怕我怪罪他嗎?”
“怎能說是怪罪,只是……這個(gè),其實(shí)是有些怕,但只是一些,成分很小……的說!
“果真如你師兄說的那般,是個(gè)傻丫頭呢!
云霄輕輕抬手,拉住了靈娥的手腕,嘆息一聲。
靈娥壯著膽子,小聲問:“仙、姐姐,你也會有心事嗎?”
“不愿與人說的,自然都是心事!
云霄注視著湖水,緩聲道:“來此地之前,我在俗世中走了許久,想尋到一份有關(guān)此事的答案。”
靈娥眨眨眼,“答案?”
“關(guān)于男女之情、陰陽之道、生靈姻緣的答案,”云霄輕聲說著,“我是先天生靈,與你師兄相處前,從未有過這般念想。
我義兄與兩位妹妹也是這般,他們對凡俗情念一知半解。
欲悟道,自是要先知道為何。
為此,我去了凡俗中行走,探知姻緣之道,可最終卻發(fā)現(xiàn),我似乎錯了。
后天生靈的姻緣之道,與生靈繁衍息息相關(guān),姻緣之驅(qū)使為凡俗情欲,而我所缺便是這些!
她面露失落,聲音越發(fā)飄渺:
“我與你師兄此時(shí)尚未到道侶,他對我亦從最初時(shí)的不敢回絕,漸漸有了好感,好感逐漸升溫。
但他不知的是,我落入情劫后,道心每時(shí)每刻都在變化,以至于如今道心無法抹掉他的身影,就如魔障一般。
待我驀然醒悟,才知是這漫長歲月修道的清冷,化作了想與他相伴的愛慕。
可我終究是錯了!
“師兄他……嗯,確實(shí)很有趣呢。”
靈娥如是說,看這位云霄仙子那越發(fā)失落的面容,莫名有些心疼。
“姐姐錯了什么?
這事本就發(fā)于心,只要姐姐不嫌我,我也……也不會……”
“我說的錯了,是我入情劫入錯了,我該先破劫,再與他相識!
云霄輕笑著揉了揉靈娥的小手,嘆道:“上次與他相會后,我心底不斷回旋兩個(gè)困惑。
若我情劫過了,道心再次恢復(fù)清明,是否還會有他的身影?
我與他,當(dāng)真能修成姻緣果嗎?”
靈娥眨眨眼,著實(shí)有些驚訝:“還能這般嗎?”
“修為境界越高,便是與道越近,若是與他修成姻緣果之日,便是我破劫之時(shí),那豈非傷透了他?
如我這般,與道無益的,本就都算是魔障。
也因此,我才去了人族凡俗,卻發(fā)現(xiàn)自己又錯了。”
“又錯了什么?”
“于姻緣中,我這般先天生靈,其實(shí)給不了他應(yīng)得的回應(yīng)。
人之情,在于相護(hù)支撐、彼此依偎,我終究是給不了他這些!
靈娥不由皺眉思索,努力理解著云霄話語中的含義。
“姐姐是覺得……
姐姐是因道心有所缺失,才對我?guī)熜謩恿饲槟睿規(guī)熜衷趯憬悴粩啻蜷_心防,然后姐姐擔(dān)心,等你們走到結(jié)成道侶的一步,姐姐道心恢復(fù)圓滿,反而會淡了對師兄的情念?
然后姐姐觀察了凡人夫婦怎么生活的,又覺得,自己是先天生靈,給不了師兄那種同甘共苦、同舟共濟(jì)的情感?”
云霄溫柔的一笑,道:“你當(dāng)真是無比聰慧!
靈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頭頂冒出了一縷白煙。
只差一點(diǎn),她心神就被繞暈了!
“而且……”
云霄目中的無奈越發(fā)濃郁,“我推算到,今后或許有一場大劫,與他相近、將他牽入我的劫難中,當(dāng)真是對他的不公。
可我,又無法與他決絕……”
靈娥輕聲道:“姐姐今日前來,莫非是想來見我?”
“不錯,我想來看看你,”云霄將靈娥的小手放在自己膝上,“也想告訴你一聲,我與你師兄哪怕結(jié)成道侶,也是以修道路上的同行者居多……
你不必為此著慌,他所需的情,始終只有你才能給予完全。
今日之后,我會閉關(guān)至大劫來臨,盡量將他排于大劫之外,若我能度過劫難……”
“師兄其實(shí)知道的,姐姐你的劫難!
“嗯?”云霄略微有些措手不及。
靈娥輕輕舒了口氣,定聲道:
“雖然師兄從未對我說過這些,但我確定,師兄是絕對知道這些的。
最初他給我這玉釵時(shí),提起姐姐,嘴角會向下微撇、鼻翼會稍微張開,目中有些無奈也有些郁悶,而且?guī)状握f的話語都藏了些糾結(jié)。
師兄對姐姐,那時(shí)定然就動了心,但有什么讓師兄望而止步!
最初我以為是師兄自覺跟姐姐修為差太多了,但后來又證明不是,師兄對我提過兩次姐姐后,明顯是做了決定,開始謀算什么……
每次謀算,都是枯坐空想數(shù)年。
我偶爾看到了幾次師兄畫的那些謀劃圖,一團(tuán)云應(yīng)該就是代表姐姐吧……
后面,我一直在山中,也不知師兄都在外面做了什么,但從師兄草屋中的卷軸挪動痕跡可以判斷,他早已開始將這些謀算付諸行動。
這里面最關(guān)鍵的,應(yīng)該就是兩枚長了小翅膀的銅錢,地下密室未重建時(shí),那兩枚銅錢的畫像曾掛在密室墻上,后來就被師兄摘下來了……”
云霄素手一翻,一枚銅錢出現(xiàn)在掌心。
“對對!就是這個(gè)!”
【此物放你這,我最安心。】
云霄明顯怔了下。
靈娥卻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扭過頭,用力捏了捏自己這張嘴。
這還怎么斗,自己都叛敵了!
突然感覺有兩只柔荑從自己肩頭劃過,靈娥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已是被側(cè)旁的仙子擁住。
誒?
“待我離開后,幫我將這個(gè)相擁傳給他。”
“這、這個(gè)還能傳的?”
“我此時(shí)與他還未到這般地步,總歸是不能如此親近,”云霄目中流露出幾分釋然,“終究,于他之前,是我該稱靈娥一聲姐姐。
畢竟,我所想都是自己該如何對他,靈娥你卻未想過自身如何,這是我遠(yuǎn)不如的!
靈娥耳尖都有些泛紅,有些慌亂地理了下耳旁發(fā)梢,“我比姐姐小了那么多元會……咱、咱們過去吧。
師兄的廚藝可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