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澤抬手捂住了臉,肩膀聳動,痛哭出聲。
“我啊,真傻,臨走的時候還在跟小霞生氣。我要是能多站在她的角度想想,就不會這樣了吧?”
透過指縫,林澤悶悶的聲音傳來。
林澤的話幾乎等同于宣告了林青的死刑。但出于警察的嚴謹,靜丫頭依然按規(guī)定詳細調(diào)查了林澤的行程,經(jīng)查,林澤最初的出行計劃里確實是準備先到云山市,但他并沒有登上預定的航班。
對此,林澤的解釋是在登機前,他才臨時決定取消投資計劃,退機票已經(jīng)來不及了,而且,錢也不是很多,對于林澤而言,大概只是一瓶酒錢而已。而永昌市這個項目的負責人剛好在s市,一行人便直接開車來到了永昌。
該項目的負責人出具證詞證實了林澤的話,高速公路的收費憑證也證實,項目負責人確實在當天驅(qū)車離開s市,并于三天后抵達了永昌。永昌高速公路管理部門提供的監(jiān)控錄像也可以證實這一點。
完成了對林澤的調(diào)查,我們決定當天就返回云山,甘霞的父母還在云
山,無論出于工作職責還是私下的交情,靜丫頭都有義務過去陪伴一下。
林澤也決定和我們同行。
“我想看看,能對小霞那么善良的女人下手的人,在現(xiàn)實里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云山市司法系統(tǒng)的工作效率讓我們大吃一驚,一去一回不過一個禮拜的時間,云山警方不僅完成了案件偵查工作,云山檢察院甚至完成了公訴程序,而云山法院更是在半天之內(nèi)就完成了案件的審理工作。
不出我們的意外,審理的結果并不樂觀,審判委員會研討過后,就要宣布審判結果,林青面臨的極有可能是死刑。
案件審理過程中出了點意外,從頭至尾,對檢察院出具的證據(jù),林青一概否認,對殺人事實拒不交代,從頭至尾,她只說過一句話:“我是冤枉的,我沒有殺人,你們找到林澤,就能證明我并沒有撒謊!
我們找到了林澤,可林澤的證詞卻恰恰證明了林青就是在撒謊。
“我詛咒你下地獄!我詛咒你不得好死!我詛咒你,你這個騙子,混蛋。!”當林澤在云山警方面前重述了一遍和我們說過的話后,林青先是震驚,破口大罵,繼而哈哈大笑,最后歸于沉寂。
“我會在那邊等著你,給你留個最好的位置!”走過林澤身邊的時候,林青惡狠狠地道,讓人莫名地渾身發(fā)冷,“我要看著你走刀山,過火海,下油鍋,我要把你扒皮抽筋腕骨
!”
我微微皺了皺眉,林青的態(tài)度著實有點耐人尋味。
5
一星期后,云山法院宣判,以故意殺人罪判處林青死刑,立即執(zhí)行。
宣判的時候,林青站在被告席上,低垂著頭,一言不發(fā),直到被法警帶離法庭,她才注意到了旁聽席上的我們。
她的視線就此駐留在了林澤的身上,直到走出法庭,那道冰寒的目光似乎還透過厚實的墻壁,狠狠地扎進林澤的心里,讓他臉色蒼白。
林青注視的如此用力,就像要把林澤刻進眼睛里,一起帶進棺材一樣。
看著她的眼睛,我竟有些失神。
“走吧!崩狭_伸手拍了拍我。
“哦!蔽艺酒鹕,看了一眼林澤。
林澤的狀態(tài)有些奇怪,他整個人癱在椅子里,面無表情,雙眼空洞無神!澳銢]事吧?”我問了一句。
“哦,沒事。”林澤勉力笑了一下,“有點累了!
“節(jié)哀吧,人死不能復生,現(xiàn)在,林青伏法了,你和林青之間也沒什么,總算,對甘霞有個交代了。”我安慰道。
“如果你想親眼看著她上刑場,那咱就找找人,打個招呼。”老羅也道,“聽說那樣比較解恨!
“不用了!绷譂蛇B忙道,“就這樣吧,挺好!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靜丫頭的手機卻在此時突兀地響了起來,她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是廳里的電話。
“領導,我這邊完事了,這就要回去了!彼悠痣娫挘f了一句,臉色卻突然精彩了起來,直愣愣地看著林澤,“領導,你沒弄錯
吧?林澤,現(xiàn)在就在我身邊啊。”
對方又說了幾句什么,靜丫頭的臉慢慢沉了下來,“你把資料發(fā)到我的郵箱。”
她掛斷電話,在手機上打開郵箱,擺弄了一會兒,臉色慢慢陰沉。
她突然嘆了口氣,走向了林澤。
“靜,沒事吧?”老羅問了一句。
靜丫頭卻不理不睬,徑直走到了林澤的身邊,冷聲問道:“你真的沒有來過云山嗎?”
“靜,你這是咋地了?”老羅驚疑不定地問。
“我……”看著靜丫頭的表情,林澤微微皺了皺眉,“我沒來過!
“你離開s市的時候,并不是乘坐永昌項目方的車走的,而是乘坐長途客車離開,但那輛客車并不是開往永昌市,而是開往云山市。而且你不是在站內(nèi)上車,是在站外上的車,有人看到了。林澤,我再問你一遍,你真的沒來過云山嗎?”靜丫頭嚴肅地道。
“那沒什么奇怪的。”林澤不動聲色地道,“當時來不及趕飛機了,就臨時換乘了長途客車,不過中途想了想,取消投資這種事,打個電話就好了,沒必要親自過來,就中途下了車,在高速路口,永昌那邊的人接了我走的!
“我很想相信你的話!膘o丫頭突然嘆了口氣,“可是那輛客車的乘務員和司機都表示,中途沒有人下車!
林澤的臉色終于變了變。
“可是這能說明什么呢?林青殺了小霞,這件事法院都已經(jīng)認定了,和我來沒
來過云山,并沒有直接關系吧?”
“當然有。”我終于知道林青在看著林澤的時候為什么是那種眼神了,“林青在你這件事情上并沒有撒謊,那其它的事情自然也不會撒謊,她相信,你來就能證明她是無罪的。你確實拿走了她的眼鏡王蛇,那就意味著,她失去了兇器,根本不可能用眼鏡王蛇殺害甘霞。”
“是,我承認,我來過云山,也見過林青。”林澤認命地道,“那幾條眼鏡王蛇也的確被我?guī)ё吡耍赡銈儾粫鶕?jù)這個就認為是我殺了小霞吧?那幾條眼鏡王蛇可是經(jīng)過特殊處理的,毒牙都被拔掉了。”
“你之前為什么不說?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會讓一個無辜的人丟掉性命?你還是人嗎?”老羅怒道。
“她……”林澤突然笑了一下,“她也未必是無辜的吧!
“你這話什么意思?”我微微皺眉。
“我知道的她有這五條眼鏡王蛇,我不知道的呢?她是不是還有其它的眼鏡王蛇?”林澤道,“話說回來,小霞死了,被人害死了,如果沒有兇手,找不到兇手,老人怎么辦?一輩子就那么在痛苦中度過,連孩子的仇都不能報嗎?”
“所以你就寧可讓林青去死?”老羅驟然出手,啪的一聲脆響,林澤的半邊臉頰迅速腫脹。
“人渣!林青詛咒你那些還是太輕了!崩狭_指著林澤的鼻子罵道。
靜丫頭卻嘆了口氣,“都到這時候了,
你為什么還是不肯說實話呢?你之所以要換乘長途客車,是因為你攜帶的某樣東西過不了航空安檢吧。同樣,那個東西也過不了客運站的安檢,所以你才在站外上車。你攜帶的那個東西極度危險,正是那個東西,要了霞姐的命!
林澤臉色微變,卻強自笑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好吧,那我問你,林青給了你一管治蛇毒的血清,那管血清呢?”
“什么血清?我不知道!绷譂蓳u頭。
“林澤,何必呢?”靜丫頭苦笑,“非得要把事情弄到無法收場你才死心嗎?”
林澤也拉下了臉,“我們私交不錯,我才在這里陪你們耗了這么久,但你現(xiàn)在這樣說,這樣做,已經(jīng)觸及到我的底線了!
“可你早就踩穿了我的底線!”靜丫頭低吼了一聲,撥通了云山警方的電話,“造成甘霞死亡的元兇我已經(jīng)找到了,你們現(xiàn)在就安排人過來吧!
“你什么意思?”林澤終于徹底變了臉色。
“你比我清楚!膘o丫頭冷笑。
五分鐘后,云山警方派來了兩名刑警,這兩名刑警一頭霧水地看著我們,“張警官,那案子不是結了嗎?兇手是林青,都判了,就剛才的事。你看,這法庭還熱乎著呢。”
“弄錯了!膘o丫頭盯著林澤,“你們要抓的是這個人才對!
“怎么樣?在法庭上抓人,你們沒經(jīng)歷過吧?”老羅沒心沒肺地笑道。“可是……”兩
名刑警有些猶豫。
“我有證據(jù)!膘o丫頭深吸了一口氣,“剛才,我的領導給我來了個電話,讓我務必要找到林澤的尸體,有網(wǎng)友說,林澤和妻子甘霞放生動物時遭遇意外,雙雙身亡,有視頻為證!
聽到這句話,林澤收起了憤怒和不甘,只?嘈Α
林澤到云山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投資此處的旅游項目,而是希望勸說林青放棄飼養(yǎng)眼鏡王蛇,放它們重歸山林,因此,盡管已經(jīng)決定取消投資計劃,他卻始終沒有對林青明說。
啟程前來云山當天,他在一家飯店外看到了一條裝在籠子里的眼鏡王蛇,習慣讓他買下了這條蛇,準備放生,但s市并沒有合適的放生地點。
林青飼養(yǎng)了眼鏡王蛇,想必云山是一個不錯的放生地。林澤決定改變一下出行計劃,乘坐長途客車到云山市。帶著一條眼鏡王蛇可沒辦法乘坐飛機或者火車,就算是長途客車,要逃避安檢,也只能選擇站外上車。
林澤并不清楚,他準備到云山一事,引起了妻子甘霞的懷疑,林澤動身不久,甘霞也動身了。
兩人差不多是同時抵達了云山市,稍微有一點區(qū)別是永昌市項目的另一名負責人此時正在云山,林澤向他借了一輛車,而甘霞就只能自己打車了。
林青和林澤的談判還算順利,至少在林青看來是如此,林澤似乎并不知道她此前的職業(yè),一見到那些眼鏡王蛇,就提出了一
個投資的附加條款。
對于把眼鏡王蛇交給林澤放生一事,林青沒有過多猶豫就同意了,換回來林澤一句話,把方案好好完善一下,這個項目可操作的空間還很大。
林青誤會了林澤的意思,在她的思維認知里覺得,如此大規(guī)模的投資要付出的代價同樣高昂,只是放生幾條眼鏡王蛇,顯然不夠。也許再加上自己,就可以了。
林青的舉動卻讓林澤大驚失色,帶上眼鏡王蛇和血清就狼狽而逃。
這一切,都被在外偷窺的甘霞看在了眼里。甘霞自覺錯怪了丈夫,卻又不好意思此時出面認錯,而林澤行走的方向又讓她好奇不已。
林澤沒有回市內(nèi),而是上了山。
甘霞悄悄地跟了過去,就見林澤打開了手機的直播軟件,開始直播自己放生眼鏡王蛇的舉動。
1、2、3、4、5、6。
甘霞默默地數(shù)了數(shù),除了林青的五條眼鏡王蛇外,還有另外一條眼鏡王蛇。她惡作劇般地悄悄出現(xiàn)在了林澤的身后,卻不想,其中一條眼鏡王蛇突然竄起,在她的手腕上咬了一口。
見到這一幕的林澤大驚,連忙上前施救,受驚的眼鏡王蛇察覺到了危險,回頭在林澤的腿上就是一口。
這一幕被手機的直播軟件錄了下來,傳到了網(wǎng)上。可幾乎是在同時就被平臺的后臺系統(tǒng)屏蔽掉了。
這個場面太過血腥,也太恐怖。
直到二十多天后,得知s市警方四處尋找林澤的時候,
網(wǎng)站的管理員才想到了這個視頻。
受傷后的林澤手忙腳亂地在口袋里翻找著,一管血清被他抓在了手里,可就在他準備給甘霞注射的時候,卻停了下來。
“老公,救我!”甘霞的聲音已經(jīng)無比虛弱,沒有血清,她活不過半個小時。
林澤握著血清,目光在甘霞和自己的腿上不斷游移,眼中滿是掙扎,最終,他舉起注射器,用力扎了下去。
甘霞先是不敢置信,繼而失望,最后是一臉的解脫。
“你要死了,我可怎么活?我要死了,你肯定能好好活下去。這是我們當初就說好的啊!备氏继稍诘厣希粗克{的天,呢喃道。
“我只能救一個人,那管血清根本就不夠我們兩個人用的,我能怎么辦呢?”林澤苦笑。“為什么不報案?如果你及時報案的話,也許霞姐就不會死!膘o丫頭問。
“那是我老婆啊。”林澤道:“我知道,我對她負有法定的救助義務,可我當時卻忙著救自己,你們會說我故意殺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