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帶那么多眼鏡蛇干嘛?”
“看這樣,像是要放生吧。”
“放生?”林菲陡然提高了音調(diào),“在這個地方,放生眼鏡蛇?他們瘋了?”“那誰知道呢?”我笑了一下,“那個民族,本來就是一群瘋子!
放生本是件大功德,可在這個物欲橫流、浮華遍地的社會里,這件事卻變了樣,走了形。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參與到這項事業(yè)里,可他們的放生卻是熱衷于讓更多人知道,贊美,卻從未考慮過,他們要放生的物種在這個地方是否能夠生存,又會給當?shù)氐纳鷳B(tài)環(huán)境帶來怎樣的影響。
面對人們的詰問,這些人振振有詞,“那是一條生命,它們本應該自由自在地生活在大自然里,我放生有錯嗎?你們連一條
小生命都無法接受,還談什么大愛無疆?口口聲聲仁義道德,還不都是偽君子?”
當然,這些“圣父”“圣母”們可不生活在他們放生的地方,更不會去管放生后會發(fā)生什么。對于他們來說,從菜市場救下這些動物,放歸山林,并且讓人們看到,他們的任務(wù)就已經(jīng)完成了。你要是敢在他們家的周圍放生危險的野生動物,他們肯定是第一個跳出來打你的。
林澤就是這樣一個人。
相比于他天使投資人的身份,他“慈善家”這個身份更廣為人知,幾乎每個月,林澤都會組織一次野外放生活動,通過網(wǎng)絡(luò)媒體現(xiàn)場直播,呼吁更多的人參與其中。想要獲得他的投資,項目發(fā)起人參與放生活動更是一個必要條件。
百萬粉絲親切地稱呼他是轉(zhuǎn)世活佛。林澤也樂在其中,甚至在名片上還印上了“活佛”兩個字。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一個時時刻刻生活在粉絲視線中的人,卻在2008年的7月失蹤了。同時失蹤的還有他的妻子甘霞。
2008年7月初,警方接到了甘霞母親的報案,稱已將近一周沒有女兒的消息,電話無法打通,女婿林澤也同時失去了聯(lián)系。
甘霞婚后就做了全職太太,幾乎足不出戶,人際關(guān)系簡單,警方的摸排沒有取得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只得暫時集中精力調(diào)查林澤的去向,得知林澤在6月底的時候前往西部一個叫云山市
的山區(qū)考察項目,隨即失聯(lián)。
s市警方和云山警方取得了聯(lián)系,請求對方協(xié)助調(diào)查此事。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云山市下屬某山村,村民劉某進山砍柴,當他走過一片山洼時,一股濃郁的惡臭熏得他頭暈腦脹,他伸手扶住一棵樹,才沒有一頭栽倒,可眼前的景象卻讓他暗暗懊悔,剛才為什么沒有直接暈過去,等著人來救他?
就在他前方不遠處的地方,躺著一個長發(fā)的女人,女人已經(jīng)死去多時,全身鼓掌,衣服的扣子都被撐開了幾粒,一條條肥肥胖胖的蛆蟲正在女人的鼻孔、嘴巴、眼睛、耳朵里爬進爬出。
女人裸露在外的肢體上殘留著各式動物啃食過的痕跡,圍繞著這個女人,還呈圓形分散倒斃著各種各樣的動物。
劉某并不認識這個女人,她不屬于這個剛剛才與外界接通了網(wǎng)絡(luò)的山村。云山警方接到報案后迅速出警。
女人的身上沒有攜帶任何身份證件,警方多方查找,才找到了一點線索,一名出租車司機稱,大約一周前,他拉過這個女人去那個山村。
女人下車時,將一個手提包落在了車上,包里有幾千塊現(xiàn)金和身份證、手機、車票等物件。
身份證件顯示,此人叫甘霞,來自s市。
在她下車的地點,卻并沒有人認識她。出租車司機回憶,她到此地是要見一個名叫林青的女人,但林青卻表示并沒有見過甘霞,與她也素不相識。
云山警方的調(diào)查顯示,甘霞與林青之間沒有任何交集。
“你們真的不陪我去?”靜丫頭哀怨地看著老羅,又看了看我,“小明哥,反正你們最近也沒什么事嘛,就陪我過去一趟怎么了。俊
“沒事?”老羅拍了拍面前那摞快要把他埋起來的卷宗,“這樣你也好意思說我們沒事?”
靜丫頭也不說話,徑直走到了老羅的身邊,伸手從卷宗后面拿起來一樣東西,那是一個剛拼了一半的賽車模型。
“就這樣你也好意思說你有事?”
“當然啊。”老羅振振有詞,“你也不是不知道,咱們律所,你小明哥管辦案調(diào)查這種小事,我管開車吃飯這些大事,離了我,這律所可就轉(zhuǎn)不起來了!
“我怎么記得,遇到要自己動手做飯的時候,都是我下廚呢?”我疑惑地看著老羅。
“我說了我管吃啊!崩狭_大言不慚地道,“不過,靜啊,廳里那么多人,咋就非讓你去呢?”
“我哪知道?”靜丫頭不滿地道,“肖處說,我們家和甘霞他們家有世交,我過去的話好辦事。而且我能力強,萬一有什么疑點,別人發(fā)現(xiàn)不了,但我肯定能發(fā)現(xiàn)!
“然后你就同意了?”
“他都那么說了,我好意思拒絕嗎?”靜丫頭噘著嘴。
“太丟人了!崩狭_抬手捂住了臉,“幾句花言巧語就淪陷了!
“說的好像老娘被小白臉騙財騙色了似的,廢什么話啊,你就說你去
不去?”靜丫頭不耐煩地道。
“一時半會兒真走不了!蔽抑噶酥该媲暗木碜冢懊骱筇旄饔幸粋案子開庭。要不,”我看了一眼老羅,“讓老羅陪你去?反正他出不出庭都沒什么影響!
“這主意好!膘o丫頭眼睛一亮,起身走到了老羅的身后,“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
至于老羅,難得地沒有發(fā)表反對的意見,只是對著我怒目而視,就是這股怒火也轉(zhuǎn)瞬即逝。
靜丫頭面帶微笑,雙手抓著老羅的肩膀,一下一下節(jié)奏分明地揉捏著,看上去就像一個賢惠的妻子在給勞累了一天的丈夫松骨按摩,只是老羅的表情卻豐富多彩,呲牙咧嘴,臉色漲紅,一聲聲慘叫響徹云霄。
于是我知道,松骨是正經(jīng)松骨,至于按摩,那就說不好了。
2
抵達云山市當天,甘霞的父親一見到冷柜里的那具尸體,當場就癱倒在地,痛哭失聲,不能言語,甚至一度陷入昏厥,被送入了醫(yī)院急救。
甘霞的母親倒是無比堅強,強忍著悲痛,和當?shù)鼐酱_認了死者的身份。
當?shù)胤ㄡt(yī)隨即對甘霞的尸體進行了尸檢,三天后,尸檢結(jié)論公布,甘霞的死亡時間在五天左右,死因為中毒。
在甘霞的手腕上,發(fā)現(xiàn)一道創(chuàng)口,創(chuàng)口發(fā)黑,毒素濃度偏高,初始中毒位置應為此處。尋求動物學專家辨識,創(chuàng)口為某種蛇類所留,造成甘霞中毒的應為某種劇毒蛇類。進一步化驗分析,毒物為一種眼鏡王蛇的蛇毒。
甘霞中毒身亡后,尸體長時間沒能被人發(fā)現(xiàn),山中的野生動物將甘霞的尸體當成了美味的食物,可眼鏡王蛇的蛇毒卻不是這些動物能夠消受的,結(jié)果造就了村民劉某看到的那詭異的一幕。
事已至此,靜丫頭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但她和老羅卻并沒有返回s市,而是打來一個電話,希望我也能趕到云山市。
“這不是意外。”電話里,靜丫頭嚴肅地道,“這是謀殺!
“你這么說,會不會太武斷了?”我猶豫道,“甘霞的家人好像都沒打算追究吧?”
“他們現(xiàn)在沒有追究,只是因為悲傷過度,只想操辦好后事,讓女兒風光地走完最后一程。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晚了!膘o丫頭冷笑,“這事疑點
太多了,云山警方要是真當成意外來結(jié)案,那才是把我當傻子呢?傊,小明哥,你趕緊過來吧,電話里也說不太清楚。”
“來吧來吧,老簡,來了會有驚喜的!崩狭_喊道,“我跟你說,當?shù)鼐揭呀?jīng)有懷疑對象了,我覺得我們可以干一票,這個嫌疑人是一個網(wǎng)絡(luò)女主播,票子大大的!
這句話讓我一個激靈,連忙道:“我這就動身,靜,你給我看住了老羅,我到之前,千萬別讓他做任何決定!
“我知道!膘o丫頭咬牙切齒地道。
電話掛斷的那一瞬間,我似乎還聽到了老羅的慘呼和莫名愉悅的呻吟,“票子啊,粉嫩粉嫩的票子啊!
這讓我更加不安了。
“小明哥,這邊。”
云山火車站。剛一走出出站口,遠遠地,我就聽到了靜丫頭的聲音,連忙走過去,卻見靜丫頭一個人站在一輛警車邊,向我揮了揮手。
“老羅呢?怎么讓你來了?”我掃了一圈,沒看到老羅的身影,心頓時一沉。
“別提那廢物了,昨晚一個人消滅了一盆野山菌,跟幾輩子沒吃過那玩意似的,現(xiàn)在還在床上趴著呢!膘o丫頭撇了撇嘴,拉開了車門,“走吧,咱們?nèi)ピ粕焦簿郑麄兌荚谀沁吥!?br />
“這小子!蔽椅也唤麊∪皇Γ瑩u了搖頭,上了車,“甘霞這個,到底怎么回事?”靜丫頭沉吟了一下,組織了一下語言,才開口講述。
當毒理檢測的結(jié)
論出來的時候,靜丫頭就已經(jīng)察覺到了異常。
眼鏡王蛇是世界上最危險的蛇種之一,一口毒液就能夠在三個小時內(nèi)殺死一頭成年亞洲象,人若是被眼鏡王蛇咬傷,沒有得到及時救治的話,半小時內(nèi)就會死亡。
這種劇毒蛇類主要分布于東南亞及印度等地的熱帶雨林中,在我國的西南與華南地區(qū)也常有出沒。
眼鏡王蛇的食物比較特殊,是與其相近的同類——其它種類的蛇,因此,在眼鏡王蛇的領(lǐng)地內(nèi),很難見到其它蛇類。
但在甘霞沉尸的地方,卻橫七豎八地倒伏著多條其它無毒的蛇類。
靜丫頭就此詢問了當?shù)氐膭游飳W專家,得知云山并沒有眼鏡王蛇這個物種,當?shù)氐沫h(huán)境并不適合眼鏡王蛇的繁衍生息。
“但甘霞確實是被眼鏡王蛇咬傷才丟掉性命的,這個也是你們說的?”靜丫頭不解。
“極有可能是從養(yǎng)殖場逃竄出來的。”這名專家道,“眼鏡王蛇是一種經(jīng)濟價值很高的特種經(jīng)濟動物,皮、肉、血、膽、蛇毒都有不同的藥用價值,尤其是蛇毒,在國際市場上,那是被稱作‘液體黃金’的,價格比黃金還要高十幾倍,不排除有農(nóng)戶私下飼養(yǎng)的可能!
專家的這個解釋可以說得過去,但靜丫頭卻還是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勁。
悲慟中的甘霞家人并沒有想太多,已經(jīng)準備同意火化尸體,操辦后事,卻被靜丫頭攔了下來。
“霞姐有
跟你們說過,要來這個地方嗎?”她問。
甘霞的父母相互看了看,搖了搖頭。
“那這邊有她的什么熟人或者朋友嗎?”
“也沒聽這孩子說過啊。”甘霞的父親臉現(xiàn)迷茫,“老伴兒,你聽閨女說過嗎?”
“沒有!备誓笓u頭,臉色卻變了變。
“你想起什么了?”靜丫頭連忙追問道。
“我也說不好!备誓赣行┆q豫,在靜丫頭鼓勵的目光下,才咬了咬牙,說道:“我聽林澤說過,他準備到這邊來考察一個項目。我不知道和小霞的死是不是有什么關(guān)系!
“對啊,我怎么把這個給忘了。”靜丫頭臉色微變,看了看云山的警方,“你們還是沒有林澤的消息嗎?”
“目前還沒有!痹粕骄截撠熃哟耐厩敢獾氐,“您也知道,基層人手不足,只能順帶著調(diào)查一下,目前還沒有發(fā)現(xiàn)他到過云山的線索!
“甘霞如果是和林澤一起來的,那林澤呢?到什么地方去了?為什么沒和甘霞在一起呢?”靜丫頭騰地起身,“林澤危險了。”
“我們也想到了。”云山的警察點頭,“已經(jīng)安排人在搜尋了,目前還沒有消息。”
“靜啊!备誓缚粗o丫頭,欲言又止。
“伯母,你又想到什么了?”靜丫頭連忙問。
“小霞和林澤,可能不是一起來的!
“?”靜丫頭愣了一下。
甘母嘆了口氣,看了一眼身邊的老伴,這才道,“小霞和林澤分居挺
長時間了!薄拔以趺床恢?”甘父滕地一下坐了起來,滿面怒容。
“你先躺下。”甘母連忙拉了他一把,把他按在病床上,“你這個脾氣,這事我怎么敢告訴你啊,你心臟不好,萬一出點事,你讓我們娘倆可怎么過?”
甘父歉意地看了看甘母,沒有說話。
“林澤這幾年一直在外邊跑,幾個月幾個月不著家,開始的時候倆人還沒啥。最近這兩年,小霞也不知道怎么了,跟我說她覺得林澤在外邊有人了。”
“他敢!”甘父低吼道,在甘母的瞪視下,訕笑了一聲,“你說,你說!备誓竾@了口氣,“小霞這次可能是偷偷跟著林澤來的!
“那就是說……”靜丫頭微閉著眼睛,思索了一會兒,對著云山警方的人道,“你們也別在山里找林澤了,安排人查一下林澤到你們這邊之后,見過什么人,尤其是飼養(yǎng)眼鏡王蛇的人!
云山警方的同志心中一凜,儼然也想到了一種可能,甘霞既然是跟蹤林澤到此地,此刻林澤失蹤,甘霞的死很有可能并不是意外,而是林澤的謀殺。林澤顯然不能帶著一條眼鏡王蛇來這個地方,他的眼鏡王蛇很有可能是從當?shù)厝〉玫摹?br />
“林澤,不會這么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