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我沒殺人�！毙れo無力地說道，身體漸漸軟了下來，竟然沒了聲息。
“不會就這么死了吧？”老羅嚇了一跳，“你們可都看見了，我可什么都沒做，我這算是見義勇為，防止她傷人�！�
“行了，沒事�！睆堨o伸手在肖靜的鼻子下探了探，又摸了摸她脖頸處的動脈，“死不了，脫力了。把她放床上去，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老羅依言打橫抱起了肖靜，把她抱進臥室，放到了床上。
“叫人來吧，搜查一下，趕緊找到證據(jù)，再拖幾天，田力那小子就要倒霉了�！崩狭_擦了擦汗。
我和張靜沒有理會，卻是眉頭緊鎖。
肖靜剛剛那一番表現(xiàn)并不像是演戲，那就是說，她根本不知道趙媛還有一個雙胞胎姐姐。
她沒殺人，否則，在見到趙媛的時候，她肯定會感到恐懼。
她自己也說，她沒殺人。
兇手到底是誰？
“簡律師，羅律師，謝謝你們。”一通電話解開了我們的疑惑，田力在電話里感激涕零，“兇手抓住了，我已經(jīng)被他們釋放了�！�
掛斷了田力的電話，張靜一刻都沒有耽誤，直接把電話打給了曾和我們有過一面之緣的肖處長。這才得知，就在三個小時前，一個叫唐林的男人，帶著趙芳失蹤的那些頭發(fā)出現(xiàn)在了派出所。
他是去自首的，唐林承認，那天是他跟蹤并殺害了趙芳。
警方進行了加急鑒定，兩個小時內(nèi)便確認，那些頭發(fā)確實屬于趙芳�，F(xiàn)場痕跡中有與唐林匹配的足跡，趙芳頸部的扼痕也與唐林的手匹配，唐林虎口處有兩點電擊灼痕，與現(xiàn)場的微型電棍吻合。
“為什么？”看守所的會見室里，張靜微微皺眉，看著高高瘦瘦的唐林。
她原本以為自己已經(jīng)找到了兇手，可在最后一刻卻功虧一簣，這讓她很不甘心。
“哪有那么多為什么。”唐林笑了一下，“她不能殺人，她的人生已經(jīng)是一場悲劇了，這種事，當(dāng)然只能我去做�！�
“她是誰？”
“肖靜，我女朋友啊！”唐林保持著笑容，平靜地說道，“她看著那個人的時候，眼睛里都在冒火。我太了解她了，她是個好女孩兒，溫柔，體貼，孝順，除了頭發(fā)，沒有任何一件事能讓她那樣怨恨。我知道，她一定特別特別想殺了那個人，但我不能讓她那么做。
“可是如果不做，她一定會一輩子都記得這件事�！碧屏謬@了口氣，“她那個人啊，哪兒都好，就是太小心眼了，身體又不好，一生起氣來，我真擔(dān)心，她會出什么事�！�
“所以，你替她去殺了人，對嗎？”
唐林“嗯”了一聲：“我愛她，只要她能幸福，開心，快快樂樂地生活下去，殺個人，算什么呢？”
“那是一條人命啊，一個無辜的人，就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了你的手上！她到死都不知道是因為什么！”張靜猛地一拍桌子，咬牙切齒地說道。
“我知道。”唐林點了點頭，“所以我來自首了。我知道我殺錯了人，小靜，她認錯了人。做錯了事，就得付出代價，我愿意付出這個代價�！�
“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錯了�！睆堨o哼了一聲，“難道那天出現(xiàn)在那里的不是趙芳，而是一直幫助你們的趙媛，她就該死了嗎？難道你覺得你做錯的只是殺錯了人，而不是因為你殺了人嗎？”
張靜站起身：“我一定會讓法庭從重量刑的�！�
當(dāng)張靜把這些事講給我們聽的時候，我和老羅唏噓不已。
這個唐林和田力還真是兩個奇葩，他們都深愛著自己的女人。只是田力是試圖把一切都控制在自己的手里，讓趙芳按照他的意愿去生活。
而唐林，就像老羅說的那樣，以一種極端的寵溺愛著自己的女朋友。
不能說誰對誰錯，只是凡事都應(yīng)該有個限度。超出了這個限度，即便你給了她絕對的自由，那也會成為她一輩子的桎梏。
“無知，幼稚，toonaive。”老羅說。
我拉開抽屜，翻到最下面，那里靜靜地躺著一個紙包。
它在那里已經(jīng)足足躺了三年了。
我伸出手，指尖碰到了紙包，卻像觸了電一般，迅速地抽了回來。那里面的東西，現(xiàn)在只有我和林菲知道是什么。
那是我一輩子都沒有勇氣再去看的東西。
那一幕，就好像發(fā)生在昨天，靜站在我的面前，雙目泛紅，嘴角卻帶著笑。她抬手撩開額前的那縷劉海兒，將她遮擋了多年的臉完整地呈現(xiàn)在我的面前：“小明哥，這么多年，你恐怕都忘了我長什么樣了吧？
“最后再看我一次吧，記住我，你要是敢忘了，”她齜著牙，威脅道，“我就，我就死在外面，永遠不回來了。
“這個留給你�！睆堨o放下劉海兒，把一個紙包塞進我的手里，“要好好保管啊，說不定將來哪天科技發(fā)展了，你就能克隆出一個我和小騾子來陪著你，那也不算是我們違背承諾了。再見……不，永別了，小明哥！”
她揚著手，挽著老羅的胳膊，蹦蹦跳跳地走進了登機通道。她不想讓我看到她的哭泣。這傻丫頭，她根本不知道，在她轉(zhuǎn)身的那一瞬間，她的妝都哭花了。
可是，丫頭啊，我真的沒有忘記你，為什么，違背了承諾的人會是你呢？
第009章 隱形殺手
貪吃蜂蜜的蒼蠅準會溺死在蜜漿里。
——蓋伊
1
凜冬將至的時候，只在簽房屋租賃合同的時候見過一面的房東忽然找到了我。
昨天下班，我剛走到樓下，就看見他在單元門前徘徊，手上夾著一根自己卷的旱煙，不時抽上一口，眉頭緊鎖。
我的房東原本是個老實巴交的農(nóng)民，十年前，村子動遷，他得到了這處房產(chǎn)，簡單地裝修過后，便對外出租。六年前，我租下了這里。圖省心，這些年，我一直沒有換過房子。
看到六年未見的房東，我知道，長久以來的安寧恐怕要被打破了。早有傳言，有開發(fā)商看中了這塊地皮，準備在這里新建一個cbd商圈，動遷就是眼前的事了。
“抽不慣那個，還是我這個更有勁！”把房東讓進屋里，他局促地坐在沙發(fā)上，推托了我遞上的過濾嘴香煙，自顧自地卷了一支旱煙，吸了一口，“簡大狀，有個事，我想跟你打聽一下。”
“搬家的事吧？”我笑了一下，“這事我聽說了，這幾天我就讓人幫我看看房子。”
“不是，不是。”房東連連擺手，“這都沒譜兒的事呢，你就先安安心心在這住著。我就是想問問，要是動遷這事是真的，你能幫俺們爭取爭取，多要點賠償款不？”他不自然地嘆了口氣，“俺們一輩子靠地吃飯，現(xiàn)在地也沒了，就指著這點賠償款了�！�
我一怔，搖了搖頭。
今時不同往日，隨著惡性拆遷案件的頻發(fā)，各地方政府接連出臺相關(guān)法規(guī)，對拆遷補償?shù)恼咭踩找嫱晟�。發(fā)展到今天，補償款的計算已經(jīng)有了明確的標準，再也不是過去那種漫天要價、坐地給錢的時代了。
對這個答案，房東顯然不太滿意，客套了幾句之后就離開了。
“簡大狀，你再好好想想，萬一有啥好法子呢？俺們這一家老小的，就指著這個生活呢。你放心，俺們給錢，這樓里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我說一句話，大家伙都能同意�！迸R走的時候，房東再次叮囑道，“唉，動遷動遷，動的那都是俺們這群農(nóng)民的命根子啊�！�
送走了房東，我突然覺得，這里的一切都那么陌生。這個房東，好像有什么地方和六年前不太一樣了。明明，他只是臉上的皺紋多了一點。
我覺得，我確實應(yīng)該搬家了。
“菲啊，幫我留意一下，有沒有合適的房子，要租金便宜點的，就我一個人住。”我端著水杯，走到林菲身邊，說。
“簡大哥，你都這個身份了，你覺得，還租房子住，合適嗎？”林菲側(cè)頭，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現(xiàn)在房價這么低，趕緊抓住機會入手一套，完了趕緊把你的正事辦了才是王道啊。你們老簡家不能就這么絕后了吧？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后為大�！�
“你這丫頭，操的心太多了點吧？”我瞪了她一眼，“這個真不用你操心，我爺爺兄弟三人，我爸爸姐弟七個，傳宗接代這事，用不著我。房子那事，抓緊點時間啊，過幾天我就沒地方住了。”
林菲撇撇嘴，她大概根本無法理解我的心態(tài)。房子對于我來說，只是一個住的地方而已。
我的家，自從沒有了他們，我也就沒有了家。
“那也別找了，我這兒就有現(xiàn)成的。”林菲拉開抽屜，從里面翻出一把鑰匙，推到我面前，“靜姐那套房子，裝修完一直沒人住，我平均一周打掃一次，家具家電齊全，還有她臨走時候給你買的那些衣服也都在那放著呢，拎包入住�！�
我怔了一下，搖了搖頭�！澳氵�是幫我留意一下吧。那房子啊，那是你羅大哥和靜的，任何人，哪怕是我，也無權(quán)入住，你明白嗎？”我看著林菲的眼睛，嚴肅地說道。
林菲把散落下來的頭發(fā)別到耳后，無奈地笑了一下：“好了，簡大哥，我知道了�！�
她知道了，可她真的明白了嗎？
那套房子，雖然現(xiàn)在寫的是我的名字，可它從來不屬于我，也永遠不會屬于我，它只屬于張靜，只屬于老羅。
我，我只是負責(zé)替他們保管，總有一天，他們會回來的。
說起這套房子，還有一個有趣的故事。
那是2006年的年底，比現(xiàn)在還要更冷一點的時候。
北郊棚戶區(qū)的拆遷工作已經(jīng)持續(xù)了近三年，眼看著人工、材料等各項費用高速上漲，可動遷戶們卻不疾不徐，接受拆遷補償條件的只有寥寥幾家。開發(fā)商急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
這項工程是政府的重點拆遷改造項目，三天一小催，七天一大催已經(jīng)成了例行公事，開發(fā)公司下屬的拆遷隊卻無能為力。項目開始的時候，市里的一把手就下過死命令，必須保質(zhì)保量按時完成施工，作業(yè)過程中嚴禁出現(xiàn)任何違法違紀行為。
這就徹底杜絕了暴力拆遷的可能。拆遷隊最多采取威脅恐嚇等一些不入流的手段，對于差不多都是大半截身子進了黃土的老人，效果顯然不怎么好。
眼看著最后的期限將至，開發(fā)商咬牙提高了補償標準，這才讓這里的住戶們心滿意足地離開�？捎幸粦羧思颐鎸﹂_發(fā)商提出的高額補償卻拒絕了。
這是一個老人帶著一個只有十歲的小孫女的家庭，就住在棚戶區(qū)最里面的一座平房里。
老爺子姓魏，人稱魏教授，據(jù)說退休前是某大學(xué)地理系的老師。他原本是和兒子兒媳、小孫子、小孫女一起生活，聽說老宅要動遷后，才帶著小孫女回到了這里。在周圍的鄰居都搬走、斷水?dāng)嚯姾�，他成了這里唯一的釘子戶。
開發(fā)商已經(jīng)把補償款提高到了正常標準的兩倍，魏老爺子卻依舊無動于衷。據(jù)說他手里有一張牌，這張牌讓他對外宣稱，低于十倍標準的補償款別想讓他從這里搬走。
2006年12月29日，星期五，天色漸晚，上小學(xué)的小孫女沒回家，魏老爺子也沒太放在心上，以為她去父母那了。那孩子畢竟才十歲，在嚴寒的冬季陪他在這樣惡劣的環(huán)境里待了這么久卻沒有鬧，已經(jīng)是個很懂事的孩子了。
魏老爺子簡單地吃過晚飯，往火爐里添了幾塊蜂窩煤，便上炕睡覺。
午夜的時候，下起了雪，門外傳來了一陣唰啦唰啦的聲音。魏老爺子警覺地睜開眼睛，抓住了就放在枕邊的一把西瓜刀——那是幾天前拆遷隊的人扔到他院子里的，原本想嚇嚇他，卻成了他護身的利器。
魏老爺子靜靜地聆聽著，風(fēng)聲讓他聽不清那個奇怪的聲音。大概過了五分鐘，見沒什么動靜，他嘟囔了一聲，翻了個身，又閉上了眼睛。
雪過天晴，刺眼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射在魏老爺子的臉上。他不情愿地睜開眼，往被窩里縮了縮，爐火早已熄滅，屋子里一片冰涼。
掙扎了一會兒，魏老爺子還是起了床，穿衣，下地，開門，雙手高舉，伸了個懶腰，他的動作只做到一半就停住了，目光狐疑地看向地面。就在門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碩大的紙箱，紙箱沒有被密封，寒風(fēng)中，箱蓋不停地抖動，發(fā)出唰啦唰啦的響聲，和他昨晚聽到的那個聲音一模一樣。
他走上前，雙手抓住箱蓋，向兩邊一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手腳并用，逃命一般躲進了屋里。他哆哆嗦嗦地找出手機，連按了幾次鍵才解鎖，那三個常掛在嘴邊的數(shù)字這時候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了。
是119還是120來著？
他狠狠敲了敲頭，才顫抖著撥通了110。
被害人魏鳳，女，1996年10月28日生人，生前與祖父魏天明同住。2006年12月29日周五晚放學(xué)后未歸家。12月30日早8時許，魏天明起床后在自家門前發(fā)現(xiàn)紙箱一個，紙箱體積70cmx150cmx50cm，魏鳳蜷縮于紙箱內(nèi)，面色青紫，衣衫凌亂，已死亡。
法醫(yī)尸檢，魏鳳死亡時間為12月29日晚10時30分至晚11時30分之間，死因為機械性窒息，其頸部有明顯勒痕，痕跡形態(tài)與某種鞋帶吻合；未有遭遇性侵跡象；前胸有抓撓跡象，判斷為被害人自己造成，原因不明；被害人指甲內(nèi)有他人皮膚殘屑殘留，判斷可能為兇手所留。
經(jīng)查，周五晚放學(xué)后，魏鳳未歸家，也未去其父母處。同學(xué)回憶，她行走的方向為祖父家。調(diào)取校門口監(jiān)控視頻，發(fā)現(xiàn)一可疑男子尾隨魏鳳。經(jīng)被害人家屬及魏鳳的老師辨認，此人名叫李保全，為開發(fā)公司下屬拆遷隊主要負責(zé)人。
魏鳳的老師回憶，李保全曾多次到學(xué)校威脅恐嚇魏鳳。學(xué)校保安多次對其進行教育，并報警，因其并未觸犯相關(guān)法律，警方只對其進行警告，未采取強制措施。
魏天明回憶，李保全曾多次威脅他們：“如果還不接受補償條件并限期搬走，那會發(fā)生什么，我們也不好說。畢竟你孫女才上小學(xué)，還是個孩子，你也不希望她出什么事吧？”
李保全作案嫌疑迅速上升，警方依法對其進行傳訊，并采集了檢材進行同一認定。經(jīng)鑒定，魏鳳指甲內(nèi)部分皮膚殘屑為李保全所留，他鞋帶的花紋也與魏鳳脖頸上的痕跡吻合。
同時，魏天明指控李保全除殺人外，還搶走了一樣?xùn)|西。那是一塊孔雀石原石，價值不菲，一向由魏鳳隨身攜帶保管。魏天明稱，這塊孔雀石原石是他翻地的時候在院子里發(fā)現(xiàn)的，專家判斷，應(yīng)是從礦脈上自然脫落，換句話說，魏天明家的院子下可能隱藏著一條礦脈。這是魏天明敢于索取高額補償金的原因。
至此，李保全作案的動機充足，證據(jù)鏈條完整，事實清楚。
他帶走魏鳳，試圖借此威脅魏天明盡快接受拆遷條件。晚10時左右，或許李保全試圖對魏鳳進行侵犯，兩人發(fā)生了打斗，打斗中魏鳳抓傷了李保全，李保全憤而殺人。殺人后，李保全將魏鳳裝進紙箱，趁著夜色送至魏天明家門外，同時竊取了魏鳳隨身攜帶的孔雀石原石。
法庭審理認為，犯罪嫌疑人李保全犯故意殺人罪。被害人魏鳳未成年，認定李保全故意殺人情節(jié)嚴重；歸案后，李保全拒不認罪，無悔罪表現(xiàn)，應(yīng)從重處罰；犯搶劫罪，數(shù)罪并罰，一審判處李保全死刑立即執(zhí)行。
李保全當(dāng)庭表示不服判決，要求上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