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這老仙師走了，黎平才將黎豐拉到門內(nèi)低聲問道。

  “那武師真的是左武圣？”

  黎豐抬頭看著父親，點(diǎn)著頭低聲道。

  “確實(shí)是的……”

  “你怎么不早說呢？什么時候認(rèn)識他的，不會是騙子吧？”

  “不可能！左大俠才不是騙子呢，我們老早就認(rèn)識了，他之前也借住在泥塵寺里，我過去的時候認(rèn)識的，他還救過我能，那會城里出現(xiàn)了一只妖怪，被左大俠隨手找根扁杖就一杖敲死了！”

  黎平若有所思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拍拍黎豐的肩膀。

  “好好，你先下去吧，今晚爹爹會讓廚房再做一桌好菜，你先和那左大俠說說，稍后為父回來了會親自去邀請他�！�

  “爹爹，您要出去？”

  聽到黎豐的話，黎平露出一個笑容揉了揉他的頭。

  “是啊，爹本來就有事需要出去公辦，只是唐仙長來訪耽擱了，放心，爹去去就回�！�

  黎平匆匆離開官邸，但并未去官署，而是直奔皇宮，不過也不是去見皇帝，而是直奔皇宮內(nèi)一處名為天澗塔的地方，乃是一座佛塔，國師摩云大師一般就在這里修行。

  從剛剛那唐仙長的反應(yīng)看，黎豐口中的左無極很可能不是冒充的，所以黎平細(xì)思之下，認(rèn)為最穩(wěn)妥的是向摩云大師來確認(rèn)這件事。

  黎平才到佛塔附近，仿佛心靈都寧靜了一些，隱隱有佛音自佛塔內(nèi)傳出，外頭的有一名青年和尚站在佛塔外頭，見黎平過來了便主動上前一步。

  “黎大人，家?guī)熡懈杏锌蛠碓L，特命我在此等候，黎大人請進(jìn)！”

  “哦，多謝普惠大師。”

  “黎大人客氣了，請！”

  年輕和尚為黎平打開佛塔大門，并且十分得體地伸手請黎平入內(nèi)。

  黎平跟著和尚一起入了佛塔，然后一層層往上，并未到頂層，而是在第三層就停下了，平日里摩云圣僧就住在這里。

  “咚咚咚……”“師父，黎大人來了！”

  青年和尚敲門后通報一聲，里頭摩云和尚的聲音傳了出來。

  “進(jìn)來吧！”

  話音才落，門就自己開了，摩云和尚正對著門坐在一個蒲團(tuán)上，正睜眼看向門口。

  “國師，黎平冒昧來訪！”

  即便如今國中有不少仙人降臨住夏雍王朝鼎定乾坤氣數(shù)，但多年以前就一直輔佐夏雍皇室的摩云圣僧依然是一國國師，并且當(dāng)今皇帝從來沒有動過換國師的念頭，朝中大員對國師也都敬重有加，自然更包括黎平。

  “善哉大明王佛，黎大人來得匆忙，可是遇上什么急事了？”

  摩云和尚也不用什么法眼神通，就看黎平額頭見汗微微氣喘，就知道是一路趕來的。

  “瞞不過國師您�！�

  黎平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然后接近國師幾步。

  “國師，此前那唐仙長欲收小兒為徒的事情，您應(yīng)該還記得吧？”

  摩云和尚微微皺眉。

  “黎大人，老衲應(yīng)該告誡過你，令郎的事情勿要在朝中多言的�！�

  黎平面露慚愧。

  “是是是，國師確實(shí)告誡過，但黎某那次是在陛下接待眾仙師下凡而來的宴會上酒后失言，哎……”

  摩云老僧淡淡地看著黎平，是不是真的酒后失言就不清楚了，但木已成舟，他也看破不說破了。

  “那唐仙長確實(shí)修為不俗，你黎大人應(yīng)該很高興才對啊，為何似乎面有憂愁？”

  黎平其實(shí)臉色掩飾得很好，但摩云老僧一眼就看出他有心事，果然，被點(diǎn)破之后，黎平也將原本準(zhǔn)備繞彎的客套話省了。

  “國師，實(shí)不相瞞，這會黎某確實(shí)有些兩難了，小兒來京，本來唐仙長極為中意，是我黎家祖墳冒青煙的好事，可他卻一直不同意拜唐仙長為師……”

  摩云和尚看著黎平，如果對方是讓他來勸黎豐的，那他絕不會挪步，不過黎平接下來的話很快就讓他知道自己想錯了。

  “黎某本以為是小兒怕生，沒想到他竟然是癡迷學(xué)武，本來那武功不過凡塵小術(shù)，讓他學(xué)仙自然最好，可沒想到……沒想到教小兒武功的，竟然是武圣之尊，天下名俠左無極！”

  摩云和尚原本下垂的眼簾忽然睜大。

  “什么？左無極？黎大人你……”

  摩云老僧話說一半就停下了，而是抓著念珠不斷撥動，口中喃喃著佛經(jīng)，

  片刻之后就再次抬頭，面露震驚地看向黎平。

  剛剛的念經(jīng)靈算之中，摩云和尚仿佛能看到一片模糊的遠(yuǎn)方有沖天氣血升騰，武道之光將他的經(jīng)文幻想都攤開，震出了冥定狀態(tài)。

  “這武運(yùn)，恐怕不是武圣本人，也是相差無幾的武道高人了！”

  “國師，這武功一道，究竟是不是凡塵小術(shù)？如今都在修文廟武廟，都說定鼎文武氣運(yùn)，可黎某對此還是有不少疑惑的，文治和武功真能借此升格？”

  摩云和尚微微搖頭，黎平這樣的朝中能吏對此都還有些一知半解，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黎大人，所謂文武氣運(yùn)，乃是上奏天地定鼎乾坤的大氣運(yùn)，乃是人族真正崛起的基石，非有無窮智慧和無盡機(jī)緣而不能成，但那云洲大貞竟然能開創(chuàng)此驚天動地之舉，也確實(shí)無愧于文武二圣之故土……”

  摩云大師話語微微一頓，然后繼續(xù)道。

  “這文武二圣，想必黎大人已經(jīng)聽過很多次了，一個是當(dāng)今大貞眾相之首的尹兆先，黎大人也算是文人，覺得尹公如何？”

  黎平思量了一下才回答道。

  “尹公書冊文章，如今在我夏雍朝也有人偷偷刊印，黎某也有幸看過一些，觀文知人，其人定有經(jīng)天緯地之才，文教天下之能，更難得的是其文正氣凜然又不失張弛有度，實(shí)在難得……”

  “嗯，老衲還可以告訴黎大人，心懷壯志且為人正直的書生若多看尹公文章，會滋養(yǎng)身中正氣，讀書自培靈性，而在大貞封禪后，在各地建立文廟之后，這種力量就會更進(jìn)一步，甚至天下的好文章也都會漸漸助讀書人蘊(yùn)靈，這已經(jīng)不再是虛無縹緲了。”

  “那武圣呢？”

  摩云老僧淡淡看著黎平，沒有直接說武圣左無極。

  “武道和文道稍有不同，以武成道，錘煉自身，勇猛精進(jìn)，如火如龍，武道就是力之道，是強(qiáng)者奮勇當(dāng)先揮拳打破桎梏之道，修行界過去常說，武功乃凡間小術(shù)，此言或許不假，但武道卻絕非如此，習(xí)武不明其意者只是練習(xí)武功，而明其意又銳意進(jìn)取者，則得武魂明武道……”

  “明武道又會如何？”

  黎平急忙問了一句，摩云老僧只是笑了笑。

  “老衲說了，武道乃是力之道，如武圣這般高手，妖若阻路滅其妖，魔若害人誅其魔，仙若蔑視能戮仙……武圣左無極，黑荒萬妖宴一戰(zhàn)名傳天下，只因游歷天禹洲時遇上妖魔之亂，竟自愿被妖魔抓去人畜洞天，到達(dá)妖魔大營內(nèi)部才暴起顯露獠牙，自妖魔洞天之內(nèi)一路斬妖誅魔，死在其手下妖魔不計其數(shù)，以武代筆，血書圣人之理，所有見證的武者和凡人皆下拜其人，直呼‘武中圣者’，文圣是天下人恭維出來的，武圣是一拳一腳殺出來的！”

  黎平聽得渾身發(fā)顫，想到那在妖魔林立的洞天之中以凡人之軀廝殺的左無極，身上就直起雞皮疙瘩，聲音略微發(fā)顫的問了一句。

  “那，那武圣比之唐仙長如何？”

  摩云老僧嘆了口氣，這黎大人到底還是變得如此勢利了，難怪看文圣之書只是覺得對方文采斐然。

  “哎，黎大人說笑了，論變化神妙文曲雅意，想來唐仙長是勝過左武圣的，不過論修為和實(shí)力，怕是十個唐蒲都不是武圣的對手，更關(guān)鍵的是，若武圣能留在我朝，只要能自視為半個夏雍之人，那必然為朝爭來驚人武運(yùn)！”

  黎平點(diǎn)了點(diǎn)頭，向國師再次鄭重行禮。

  “多謝國師指點(diǎn)，黎平告退了！”

  摩云大師也不挽留，從蒲團(tuán)上站起來回禮。

  “黎大人慢走，普惠，送送黎大人�！�

  “是師父！”

  黎平持禮退出僧房，然后等普惠和尚關(guān)上門，才一起出去，等出了佛塔，向普惠和尚行禮過后，黎平又一刻不停地匆匆回家。

  同一時刻，計緣正在屋內(nèi)磨墨，桌上擺著《劍意帖》，這幾天他天天都要為小字們刷墨，之前一戰(zhàn)這些字靈都大損元?dú)�，卻偏偏一個個都這么乖巧，讓計緣很是心疼，它們叫嚷的時候都不覺得它們吵了。

  “咚咚咚……”

  房門開著，左無極還是叩了下門，并未直接入內(nèi)，而計緣也沒抬頭，只是開口讓左無極進(jìn)屋。

  “左大俠進(jìn)來吧�！�

  左無極走到屋內(nèi)，看著《劍意帖》上百多個小字靈光一陣一陣，每一個字都像是有自己的呼吸節(jié)奏，仿佛全都在修行。

  “計先生，聽說那姓唐今天又來了�！�

  “嗯，怎么，急了？”

  左無極無奈道。

  “黎豐雖有些叛逆，但被您教導(dǎo)得很懂禮數(shù)，又很怕他爹，搞不好過陣子就從了，您也說了，他現(xiàn)在根本不能學(xué)習(xí)控靈操法。”

  “是啊，所以左大俠，黎平來求你的時候，你就一定要答應(yīng)他，收黎豐為徒�！�

  “可是黎豐想拜的人是您啊�！�

  計緣抬起頭看看左無極又繼續(xù)磨墨。

  “且不說黎豐是否符合計某收徒的條件，計某如今身陷漩渦，也無法將黎豐帶在身邊，而且不能教仙法，習(xí)武之處，天下哪里有你武圣大人這更好呢？”

  左無極苦笑著。

  “計先生您別取笑我了，我這武圣名頭也就罷了，如今所傳的事情也是以訛傳訛越來越夸張，前日里您和那朱厭斗法，我只能在地上四處奔逃……”

  計緣磨墨的手在此刻停下，抬頭的時候，門旁已經(jīng)倚靠了一個人，正是短白須發(fā)的朱厭。

  “你左無極能奔逃得了，已經(jīng)不錯了，不過還能更進(jìn)一步，變得更強(qiáng)，強(qiáng)到令真仙明王，令天妖真魔都膽寒！”

  左無極緩緩轉(zhuǎn)身，戒備地看著朱厭，冷笑道。

  “我們還在討論怎么教黎豐武功，你倒是很想要指點(diǎn)我的武道��？”

  朱厭略過左無極看向抓著筆的計緣，這一支筆橫在計緣手上，卻好似橫了一柄劍，自有一股令人心悸的劍意在彌漫，他知道想突破左無極，關(guān)鍵不是這武圣本人，而是計緣。

  “計先生，你我不打不相識，此前我也說了，天地間有大秘密，你我不必斗個你死活我的！”

  朱厭自覺倉促間硬來恐怕不行，就試試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