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若璃靠近計緣兩步,低聲道。
“計叔叔,這應(yīng)該是一艘界域擺渡飛舟,上頭大約有數(shù)百人,禁制之法是仙門路數(shù),不知是屬于何方!
“嗯!
計緣應(yīng)了一聲,觀察著遠方上空的飛舟,雖然臉上看不出來什么,但其實心中滿是好奇。
這飛舟雖然有禁制在上,但以計緣此刻的法眼照觀之下,依然能看出上頭居然有不少凡人。
看到修仙之人,看到妖物,乃至看到邪魔之流,計緣都覺得還算正常,看到少數(shù)凡人也不能說不正常,但看到至少三人之一以上的凡人,就有些稀奇了。
要知道普通人就是在一國相鄰的幾個縣內(nèi)走走,都已經(jīng)算是出遠門了,這個社會環(huán)境本就如此,這會卻看到有普通人在界域擺渡的飛舟上,還是很令人意外的,至少計緣很意外。
“若璃,我從未坐過界域擺渡之物,難不成其上總是有這么多普通人?”
龍女望了遠方一樣,搖了搖頭道。
“計叔叔不常坐,若璃亦是如此,我生來就是蛟龍之屬,若要跨界,游海飛天都比這舒服!
“也是,不過他們好像對你很忌憚啊?”
應(yīng)若璃淺淺的笑了笑。
“雖然我確實也沒把這艘飛舟放在眼里,不過他們應(yīng)當(dāng)是誤會剛剛那場大雷暴是我所為,覺著我可能出在什么重要階段或者心情不佳,并不想招惹!
計緣點了點頭,龍蛟之屬還是很不好惹的,尤其是在茫茫大海上,誰知道地下是不是老窩,會不會有許多水妖。
“他們朝我們行禮呢,回個禮吧!
“嗯!”
聽到計緣這么說,應(yīng)若璃應(yīng)了一聲,先是取了計緣遞過來的筆,走到桌案邊輕輕在筆架上放好,然后才隨著計緣一起朝著那邊飛舟拱了拱手。
遠遠見到這一幕,飛舟上能看清這一幕的兩名真人都微微放松了一些,少些麻煩總是好的,但動作上不敢怠慢再次朝著巨鯨方向行禮作揖,只是這一次主要是對著計緣。
“那在鯨背之上伏案書寫的是何人,螭蛟龍女似乎是隨侍在其身邊?”
“不甚明了,也不清楚是否也是龍蛟之屬,但看起來倒也和氣。”
兩名真人議論的時候,其他修為不夠或者干脆沒什么修為的凡人,則完全看不清遠方的情況,剛剛那條龍這么大,所有人都看得很興奮,現(xiàn)在下面能看到一條大魚在游動,但背上的人就和芝麻一樣大,根本看不清什么動作。
“池真人,我們要立刻飛走還是靠近一些?船上的人都很想看看那邊!
邊上有負責(zé)操控飛舟的修士過來詢問一聲,兩名真人對視一眼,再看看船舷邊趴著的諸多好奇之人,以及下方船艙那邊玄窗處趴著觀望的人,思索了一下道。
“可以下降一個合適的距離,然后慢慢從他們不遠處航行而過,但告知船上的乘客不要大喊大叫,經(jīng)過時都想著巨鯨背部行禮!
此次在東海上遇到兩人踏鯨而行的人,其中一個是一條螭蛟,另一個伏案在鯨背書寫,從哪個角度看都絕非尋常之輩,是該拜訪禮見一下,順帶也能滿足一下一些人的好奇。
所以,在計緣和應(yīng)若璃眼中,天際的那艘巨舟正在緩緩下降,一邊下降,一邊也緩緩朝著這邊方向接近。
“計叔叔,要我將他們趕開嗎?”
應(yīng)若璃問了一聲,畢竟計叔叔可能要作法,而計緣倒是搖了搖頭。
“隨他們?nèi)グ桑瑫r辰正好,也不用分心他顧,他們不會打攪我的,一會運法之刻你也多加留意,對你將來化龍會有些好處!
今夜除了慣例青藤劍采清氣和計緣自身的修行,還需淬煉一下手中狼毫,而有狼毫在手再輔以清氣,計緣覺得可以試一試心中的一些想法,說不定能讓龍女瞧得清楚些。
倒是腳下的巨鯨將軍不服氣的叫喚了一聲。
“這船在天上飛也就罷了,到了海面難道還想超過我,哼!”
說完這句話,計緣明顯感覺到身體傳來一股后仰感,巨鯨已經(jīng)加快了了一些速度,只不過龍女重重一跺腳,巨鯨將軍吃痛之下“哎呦”一聲,立刻就老實了。
“今夜除夕,計叔叔讓我散去雷暴自然是有事的,你別添亂!
應(yīng)若璃清冷的對著巨鯨將軍說了一聲,后者自然不敢頂嘴。
“是是,若璃娘娘說得是!
巨鯨將軍不敢在胡亂攪水,甚至速度還比剛才更慢了些,只求平穩(wěn)。
計緣不理會這鬧劇,視線已經(jīng)從遠處飛舟處轉(zhuǎn)移到了頭頂星空。
此刻星月同輝萬里無云,距離子時也沒有多久了。
他不需要刻意算著時間,只需要看著天地之氣的轉(zhuǎn)換即可,新舊年交替他見過好多回了,不同的氣氛和環(huán)境會有不同的變化,此刻在海上不知又是如何。
不一會,在計緣睜大的法眼中,天地間隱約呈現(xiàn)一片微微亮光,原本在計緣眼中模糊的萬事萬物,仿佛剎那間清晰了起來。
一片片灰蒙之氣在天地間泛起,但其中又有兩股氣息積蓄,正是氣息這種轉(zhuǎn)換令計緣眼中的世界變得格外清晰。
茫茫東海上沒有人道之氣的沖擊,新舊之間的轉(zhuǎn)換依然震撼。
天地間浮現(xiàn)的灰蒙之氣連城一片,開始區(qū)分清氣和濁氣,清氣積蓄著上升,而濁氣下降中則消散,從中“撕開”一片新空間。
其中浮現(xiàn)新春清氣,在掛云升天之中拉開新年的帷幕。
這種新舊年交替的時刻,龍女只是略有所感,能微微察覺天時之變,但并未有太多感觸,根本不用說巨鯨將軍和遠處飛舟上的絕大多數(shù)人了。
但在計緣眼中卻是一種見一次震撼一次的天地之變。
除非全無意識的狀態(tài),否則每一年計緣都不會錯過這一刻,此時也是如此,他伸手一揮,青藤劍立刻拔空而起,一剎那直入九霄之上,沖入即將消散在天地間的新春清氣之中。
“錚……”
清亮的劍音在高空極遠處響起。
天地間還是夜色,但在靈覺敏感的人感知中,好似有一查那亮起銀白之光。
青藤劍嫻熟的斬下一小片新春清氣,裹挾著這一份清氣重回海面,計緣也在同一刻伸手抓住筆桿,朝天扭動幾下筆頭,將青藤劍帶來的一絲絲云氣繞入筆尖之中,又隨之貫通己身。
這只是短短幾個呼吸的變化,但對于計緣來說卻好似經(jīng)歷了一場漫長而又滿足的修行。
此時此刻,計緣扭筆抖筆于空的姿態(tài)又有變化,好似在朝著天空快速書寫什么,通過這種方式將有所殘存的清氣浪費分毫的纏繞于筆尖。
“凝神于筆尖,觀天地濁清氣之分!
應(yīng)若璃微微一愣,趕緊調(diào)整心神,將注意力傾注到計緣手中狼毫的筆尖,下方原本安靜游動的巨鯨將軍也是心中靈犀一閃,其中一只眼尖死死轉(zhuǎn)過角度,用雖然難受但拼盡全力的視角去觀摩。
狼毫筆尖妙筆生花,一道道清氣匯聚好似無形之墨,勾勒出一閃即逝的文字,這是一種不能留存的天箓文。
即便以應(yīng)若璃的道行,也僅僅是能看到快速閃過的一瞬,但就是這一瞬,好似心神崩裂眼中異像變遷,好似看到了數(shù)息之前天地清濁上下分離,拉開新年帷幕的那一刻。
“這是什么……”
應(yīng)若璃失神般喃喃自語,還想細觀但計緣手中狼毫筆已經(jīng)停下了對空書寫。
巨鯨將軍則不然,他無法同龍女那樣真切看到這種只存在短短數(shù)息的天箓文,但卻能感受到其中清濁氣分的變化意境,現(xiàn)在完全是昏昏沉沉的樣子,連游動的顯得左搖右晃。
而在界域擺渡飛舟那邊的人看來,不論是修士還是凡人,亦或是其中少量精妖,都無法看到計緣眼中的奇景,也無法入龍女一般看清筆尖天箓,甚至也遠遠不如巨鯨將軍的近水樓臺先得月,即便只是水中月。
但他們窺不見天地卻通過窺人,感受到了一種更加夸張也更加難以形容的感覺。
在數(shù)息之前,新舊年交替。
不論是飛舟中的修士還是凡人亦或是精妖之屬,感覺到遠方巨鯨背上,在其中一人揮筆之間,那一處好似化為一片浩渺,模模糊糊仿若變得無窮遠,又清晰異常好似觸手可及。
這使得即便是凡人也能清晰看到巨鯨背上的景象,好似身處近處。
有一種清晰分明又渾濁不堪的詭異感覺交織在一起,除了那里,周圍的一切景物也錯覺般呈現(xiàn)灰蒙蒙一片,隨后有在數(shù)息之間,一切模糊之感消融無蹤,只余下鯨背上青衫男子揮動之筆的筆尖有一道青光久久不散。
“剛剛,發(fā)生了什么?”
飛舟上,一名真人愣愣的問了自己師兄一句,他知曉絕對發(fā)生了了不得的事情,卻不知道是何事。
邊上的黃袍真人同樣失神許久,但口中卻喃喃著念叨。
“剛剛所有我們感受到的天地滌蕩,都是自那人手中一筆而起,仙經(jīng)有云,新舊年交替之刻,有濁清之像彌漫天地,萬妙變化蘊藏其中,乃生機之根本,這人莫非……”
黃袍人愣住片刻,一句話脫口而出。
“洗筆濁練舊年氣,揮筆新年清氣生,這位高人在以天地清分之氣洗筆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