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
姜錦覺得唐許的笑容忽然變得陰沉起來,雖然眼睛彎起的弧度沒變,嘴角上翹的樣子也沒變,但就是有什么黑暗恐怖的東西在悄然釋放,滋生出懼色,渲染得房間的氣氛都陰森起來。
姜錦發(fā)現(xiàn),也許,唐許遠遠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簡單。
這個人,笑得清風(fēng)霽月,內(nèi)心卻可能承受著無法想象的黑暗。
她想起曾經(jīng)聽說過,關(guān)于唐許的傳聞,說他因為父親無后,作為私生子被接到唐家后,一直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直到嶄露頭角,被唐家家主重視,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那他能像現(xiàn)在,笑得春風(fēng)盎然,不見陰霾,又是隱藏了多少黑暗過往,又擁有著怎樣的堅強?
短短瞬間,姜錦就沒那么厭惡唐許的存在了。
不管他出于什么理由靠近她,她都能感覺到他沒有任何惡意。
他在她面前,從來都不是什么心思深沉之輩。
他只是有點可憐罷了。
唐許很快收斂了情緒,并不想在姜錦面前表現(xiàn)出陰狠的樣子。結(jié)果他卻發(fā)現(xiàn),不過幾秒的時間,姜錦看他的眼神就變了許多,少了冷硬,多了包容。
他心頭一觸,有什么記憶呼之欲出。
“姜錦!彼坪醮蛩阏f什么。
“啪!”化妝間的門猛地被人推開,門板摔在墻上發(fā)出巨大的聲響。
阿元幾步?jīng)_到姜錦面前來,用他幼小的身板護著姜錦,惡狠狠地與唐許對視,像是尚且年幼的叢林之王,朝著侵略領(lǐng)地的外來者發(fā)出警告的低吼,試圖用這種方式嚇退他。
唐許心頭那點感觸隨之沖淡,剎那間的沖動也隨之煙消云散。
“阿元?”姜錦扶住他的肩膀,“你怎么跑到后臺來了?”
姜錦猜測,應(yīng)該是演出過程中,后臺的工作人員都太忙了,阿元一個小人兒亂跑也沒人注意,才讓他這么順利就溜過來。
不過看他對唐許齜牙咧嘴的兇狠小模樣,姜錦又感動又好笑。
“沒事的阿元!彼嗔巳喟⒃^頂?shù)能洶l(fā),放松他的情緒。
阿元搖頭,絲毫沒有放松對唐許的警惕,他記得這個人,他不是好人!
其實瘦小的阿元還要固執(zhí)擋在姜錦面前的場景,看上去有些滑稽,但對唐許而言,阿元的堅持卻無比打動他,讓他想起了曾經(jīng)的自己。
再加上,阿元一心想要對保護姜錦的意愿,也恰合唐許的期望。
唯一可惜的是——
“如果你不是你爸爸的兒子,就好了!碧圃S彎下腰,第一次對孩子展現(xiàn)了這種前所未有的溫柔。
唐許想,如果你不是顧寒傾的兒子,如果你是姜錦的兒子,那我一定會非常非常喜歡你。
真是可惜了。
唐許無聲地嘆息一聲,不想讓阿元繼續(xù)這么炸毛下去,笑著對姜錦說:“看他這么擔(dān)心你的樣子,我還是先走了。”
“慢走不送!
唐許就要邁步出去的時候,停頓了幾秒。
“那花,你好好收著,千萬不要丟了!彼麄(cè)頭一笑,露出的小片側(cè)臉,如沁涼如水的月光實質(zhì)化成。
姜錦也跟著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花,忍不住笑出聲來。
“錦錦?”阿元不解地抬起頭,身上早沒有故作的兇狠。
姜錦笑著搖搖頭:“沒事,阿元吃晚飯了沒?要不要吃點東西?”
她說著,在包里找到一包堅果,幫阿元拆開。
阿元不喜歡吃甜的,但堅果還是很喜歡,自然沒有拒絕。
姜錦手托著下巴,看著桌子上嬌艷欲滴的鮮花。
唐許想說的,不是別讓她丟了,而是別讓顧寒傾丟了吧。
這兩人,真是時刻都在爭鋒相對。
等等,萬一三哥過來看到這花,她要怎么解釋?
姜錦看著這一捧大得抱都抱不住的花,頓時覺得有些頭疼。
包廂中。
眼看話劇已經(jīng)接近尾聲,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的唐許還沒有回來,鄭曉瀟就有些坐立難安。
他該不會不會回來了吧?
鄭曉瀟遺憾又失望。
今晚在包廂里,因為唐許沒有主動開口,鄭曉瀟又覺得像唐許這樣閱人無數(shù),上趕著巴結(jié)的他一定不會喜歡,便也不想表現(xiàn)得太不矜持,最后跟著沒有說話。
結(jié)果,話劇演出的整整幾個小時的時間,她和唐許沒有任何交流,還比不上她跟唐許下屬說的話多。
鄭曉瀟覺得這樣不大對勁,如果唐許真的對她有意思的話,至少不用一句話也不說,連一個眼神都不給她吧。
如果他對她無意,又為什么會邀請她來看這場話劇演出呢?
鄭曉瀟心亂如麻,唐許對她的丁點垂憐,便把她的世界攪了個天翻地覆。
咕嚕咕嚕。
鄭曉瀟感覺到肚子在叫。
她過來的時候沒吃晚飯,因為她身上的晚禮服最修身材,稍微吃一點東西,腹部就會凸起很難看,她不得不空著肚子赴約,以展現(xiàn)自己最美的狀態(tài)。
沒想到話劇一看就是幾個小時,她餓得都快不行了,包廂里水果盤都快被她吃得差不多了,吃得她胃里直泛酸水,都快吐了。
鄭曉瀟揉著空空如也的胃,偷摸看了一眼站在身后如標(biāo)桿一動不動的唐許下屬,擔(dān)心他會聽見她肚子咕嚕咕嚕叫的聲音。
該死,這個包廂怎么這么安靜!
“先生。”
“嗯。”
唐許回來了!
鄭曉瀟眼睛跟著點亮,迅速坐直,擺出最優(yōu)雅的姿態(tài),打算著在唐許過來之際,側(cè)頭笑著說一聲“你回來了”。
一定要溫柔,一定要美麗,不能刻意,不能出丑。
鄭曉瀟沉住氣,聽著腳步聲由遠及近,剛側(cè)過頭,臉上拉出恰到好處的笑容,她曾經(jīng)對著鏡子練習(xí)過無數(shù)次,最后找到最適合自己的角度,抬眼:“你”怎么是唐許的下屬?
她的笑容頓時僵住,掛在臉上要笑不笑,顯得很是滑稽。
對方卻跟完全沒有看到她的窘態(tài)似的:“鄭小姐,可以出發(fā)了!
出發(fā)?去哪兒?要送她回家了?但是話劇還沒結(jié)束啊?
鄭曉瀟滿肚子的疑問,都被那該死的優(yōu)雅淑女姿態(tài)給壓住,裝得若無其事地起身,跟在那人身后往包廂外走去。
一路上她都沒看到唐許,就在她以為這個機會徹底錯失的時候,唐許下屬領(lǐng)著她來到一輛邁巴赫旁邊,為她拉開車門。
“鄭小姐請!
鄭曉瀟一彎腰,就看見坐在她旁邊的,正是唐許。
狂喜將她包裹,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切,對鄭曉瀟來說,就像是一場美麗似幻的夢境。
唐許沒有直接把她送回家,而是帶她來到了一家昂貴高雅的西餐廳,整間西餐廳都被包下來,只要他們一桌客人,她和唐許面對而坐,安靜地吃著煎得香嫩的牛排。
所有人都在圍著兩人服務(wù),這是鄭曉瀟從未體驗過的待遇。
以前她家最有錢的時候,也不可能包下這樣一間餐廳,只為了一頓普普通通的晚飯。
唐許果然對她很細心很特別!
他帶自己來餐廳,是因為知道她餓了嗎?讓包下整間餐廳,是想和她兩人共進晚餐嗎?
鄭曉瀟就像是被天上掉下的餡餅給砸中了,迷得暈乎乎的不知道南北。
雖然整個用餐過程,她和唐許仍然沒有任何交流,但這是權(quán)貴人家的基本禮儀不是嗎?食不言寢不語,她應(yīng)該明白,也應(yīng)該做到,展現(xiàn)出該有的修養(yǎng)和氣度才是。
晚飯過后,鄭曉瀟被唐許派的車送回家。
她坐在那輛邁巴赫上時,就在想。
她要的就是這樣的男人!她要的就是擁有這般權(quán)勢的男人!她是鄭曉瀟,不是簡陽那樣的窮學(xué)生可以奢想的對象!
鄭曉瀟走后,唐許丟開刀叉,隱隱皺眉。
下屬走上來,遞上手帕:“先生,味道不好嗎?”
唐許搖頭:“沒有,惡心。”
他本來特意沒吃晚飯,就怕跟那個討厭的女人待在一個包廂,會惡心得吐出來?赐暝拕,又在下屬的建議下,把那女人一起帶來了餐廳,畢竟要完成他的計劃,讓那女人產(chǎn)生一定程度的幻想是必要的。
唐許以為,不說話不交流,連眼神也不多看一下,總不會受到多大的影響。
結(jié)果他的食欲還是被深深影響到了,一想到鄭曉瀟眼睛發(fā)亮的樣子,他的惡心反胃感一個勁兒往上涌。
唐許喝了一口紅酒,把不適感逐漸壓了下去。
下屬不解地問他:“先生,像鄭家這樣的,您伸出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死,為什么要花費這么大的精力?”
“太便宜了他們了可不行!敝皇呛唵螉Z走他們擁有的東西,這才不夠,唐許要把那家人徹底打入深淵地獄,“你知道,人生最痛苦的東西是什么嗎?”
“不懂!
“是得到之后再失去!碧圃S抬起涼薄的灰眸,臉上早已沒了笑意,“爬得越高,摔得越慘,我就是要鄭家產(chǎn)生這樣的錯覺,當(dāng)他們以為自己站到頂峰之時,再狠狠摔下來——天若令其亡,必先令其狂,懂嗎?”
一般的貧窮苦痛,都難以平復(fù)唐許的心情,他的心底就像是有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必須要用鄭家人的絕望來填滿。
他們越痛苦,他的心情才會越好。
這樣才不會讓他感覺虧欠她。
下屬似懂非懂,雖然不知道先生在布一盤怎樣的局,但可以知道的是,這鄭家人,是真的要倒霉了。
唐許才說完,他的手機就進來一條短信,屏幕上亮起鄭曉瀟的名字。
“謝謝您的話劇和晚餐,我很愉快。”
那種故作矜持,試圖拿捏的小心思,從字里行間透露出來,唐許一覽無遺,也忍不住冷笑。
他連手機都不愿意去拿,示意下屬:“把這個手機收走吧!
下屬依言拿起來。
就聽見唐許說:“給我換一部手機,至于那部手機,就由你們找個人負責(zé)跟她聯(lián)系!
“先生,大概是以怎樣的態(tài)度來面對這位鄭小姐呢?”
“你覺得呢?”
“我知道了。”
唐許扣上西裝,起身。
逢場作戲一次就夠了,再來幾次,他也忍受不了。
這家餐廳,他是不想再來了。
“把這家餐廳賣出去,味道太差!
“是!
可憐的餐廳經(jīng)理,還不知道他空出整間餐廳,悉心準(zhǔn)備的大餐和服務(wù),就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毀掉了。
做著瑪麗蘇少女夢的鄭曉瀟也不知道,她以為幸福美麗的夢境,卻會成為把她推入恐怖深淵的劊子手。
一心想著要東山再起、借著蔣四少的威名再創(chuàng)輝煌的鄭成揚更不知道,他接下來的悲慘人生不過剛剛開始,而這都是他要為曾經(jīng)犯下的錯誤,所付出的代價。
話劇結(jié)束的時候,姜錦已經(jīng)卸妝換好衣服,等著顧寒傾過來找她。
阿元圍著姜錦看個不停。
他看看姜錦的臉,又看看化妝桌上的假發(fā),覺得很神奇。
就因為一頂假發(fā),怎么整個人都不一樣了呢?
“覺得有趣嗎?”姜錦笑瞇瞇地問他,計從心頭來。
阿元使勁兒點頭:“看上去很好玩!”
“阿元要不要試試?”姜錦繼續(xù)笑瞇瞇。
阿元這次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
姜錦伸手抱起他,放到化妝桌前的椅子上,然后在房間里翻找一陣,拿著另外一頂假發(fā)走了過來。
阿元覺得這假發(fā)有些奇怪,看上去好大一坨。
等姜錦把假發(fā)往他頭上一戴,他才發(fā)現(xiàn),這居然是長發(fā)!
“哈哈哈!”姜錦看著名字里阿元的模樣,笑得不行。
你能想想一身小西裝的漂亮團子阿元,頂著一頭長發(fā)的樣子嗎?
重點是,因為他長得太漂亮,小孩子的五官又沒有明顯的男女差別,其結(jié)果就是,阿元搖身一變成了可愛漂亮的小公主!
阿元好氣哦,伸手就要去扯假發(fā)。
“我不要當(dāng)女孩兒!”
“不當(dāng)女孩兒不當(dāng)女孩兒,阿元,也有男孩子留長發(fā)的!”姜錦憋著笑,一本正經(jīng)地朝他眨眨眼睛。
阿元雖然聰明,但閱歷不足,而且又非常相信姜錦:“真的?”
“當(dāng)然是真的了!你不相信錦錦嗎?”
她可沒撒謊,留長發(fā)的不一定是女孩兒,也有男孩!
只不過,阿元留起長發(fā)來,看上去不是男孩兒,更像女孩兒罷了!
姜錦看幾次就要笑噴幾次,偏偏她怕阿元覺得她是在嘲笑他,不得不使勁兒把笑意給憋住,臉上肌肉都開始酸疼了,好累啊好想笑。
努力正色的姜錦,又找了一個珍珠發(fā)夾過來給阿元戴上。
忽略阿元的小西裝,那張粉嘟嘟的漂亮臉蛋兒,在長發(fā)和珍珠的襯托下,越發(fā)像個美麗的小公主!
阿元再怎么傻,也知道他被姜錦給套路了!
“我不要長發(fā)!我不要當(dāng)女孩兒!”他氣急敗壞地去扯頭發(fā),癟嘴不高興。
錦錦太壞了!
“啊寶貝兒別生氣別生氣!”姜錦趕緊摟住他哄兩下,“很好看的,真的很漂亮,以后你要是有妹妹,估計就是這個樣子了!
阿元扯頭發(fā)的動作一頓,狀若無意地往鏡子里瞟了一眼。
妹妹?
看上去還挺不錯哎呀!他可不要當(dāng)女孩兒!
“的確很漂亮!遍T口飄來一個聲音。
顧寒傾笑吟吟地站在門口,欣賞著這難得的一幕。
能讓阿元毫無戒心被套路的人,也就只有姜錦了。連顧寒傾都做不到,騙得阿元心甘情愿地戴上假發(fā)。
更讓顧寒傾心情愉悅的,是姜錦口中的“妹妹”。
他走到阿元身后:“以后你妹妹長這樣可不行,要長得像錦錦才可以。”
他輕飄飄的一句話,瞬間把姜錦弄臉紅了。
誰想得這么遠了?連阿元妹妹都來了!
阿元掙扎的力度漸漸變小,他想象了一下小錦錦的樣子——那一定非常可愛!好想有一個抱回家怎么辦?
“什么時候有妹妹?”阿元連假發(fā)套都懶得扯了,抱著姜錦的腰,滿懷期待地問,恨不得明天就蹦出來一個長得像錦錦的小妹妹!
“這件事情,就要看你了!鳖櫤畠A認(rèn)真的樣子,真的讓人難以想象他是在扯淡,實在是太有說服力,胡謅什么都讓人特別容易相信!
阿元也醒了,他仰頭看著老爸:為什么要看他?
顧寒傾拍拍阿元的肩膀:“你老是這么黏著錦錦,妹妹就沒時間出來了!
是嗎?阿元滿臉狐疑。
他苦苦思索了一下前段時間看的狗血電視劇,總結(jié)了一個道理。
“錦錦,我知道了,你和爸爸多呆在一塊兒,就會有妹妹了對不對?”電視上都是這么演的。
姜錦:
她要去電視臺投訴!狗血教壞小朋友!
“頭發(fā)。”阿元又開始嘟噥抱怨了。
姜錦顧不得反駁顧寒傾的話,更不敢去想象什么小兒不宜的場面,一邊紅著臉,一邊動作飛快地幫阿元拆掉假發(fā)。
恢復(fù)了短發(fā)的阿元,依然是個英俊帥氣的小王子。
“這是什么?”顧寒傾一眼就看到桌上擺著的花束。
不注意不行,這束花太大太顯眼了。
姜錦老老實實承認(rèn):“是唐許送的!
“他來過了?”顧寒傾瞬間瞇起眼睛。
------題外話------
錦錦也跟著顧三學(xué)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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