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思月從未想過再與凡人結(jié)緣成親,她下定決心此生不嫁,終身侍奉龍王!
廟門每日一開不到天黑日落必不關(guān)門,至于小偷竊賊也不敢來這兩座廟里下手,若要下手,點子扎手。
思月走回廟里,盤坐在神像前默誦經(jīng)文,名曰“龍王經(jīng)”。
“吾今稽首朝上蒼,寶鼎焚起清凈香。上通三境至九天,下達五湖并四海。五岳名山共水府,十洲三島及仙山。愿憑恩光施法雨,普降甘露濟世昌。香供養(yǎng)-虛空過往一切諸神等眾。爾時,道君昔于三天之上,以觀世……”
字字經(jīng)文隨著她的念誦伴著龍王神像前那裊裊直上的青煙,漂浮到山外山。
青蒼對山河大海有種愈來愈強的渴望,他想要投入江河湖海里翻江倒水,想要入海戲水。
神廟中那個人類女子的禱告經(jīng)文讓他聽著十分悅耳,如龍入夢,開闊他腦海里的群龍世界。
終于,在一個晨日里,青蒼決定動身了。
蛟出黑山白云起,蛇盤古潭青瘴落。
青蒼來到蛇王谷里,相白沚辭別。
白沚盤坐巨石上,靜看著一本道經(jīng),陽光灑在身上柔和淡雅中帶著一股寧靜。
青蒼落地化身,是一個少年人模樣,少年青袍如墨,面如冠玉,他放輕了腳步站在白沚身后不敢說話。
良久,石上的白沚才翻動了一頁書籍,緩緩念了一句書中詩詞:“斯須九重真龍出,一洗萬古凡馬空。你已經(jīng)長大了,不再是當年的小蛇。
你是有朝一日的神龍,盤踞蒼穹之上,興云布雨,龍行天下。
但也要始終記得,你生來非龍,而是天地造龍,有了天地意志才能有你的化龍之路。故而,時刻謹記本心,龍乃天地所生,為天地靈,為眾生神!
青蒼點頭道:“兄長教誨,青蒼牢記在心!”
白沚放下了手中的書,站起身走到了他面前,望著英姿勃發(fā)的少年郎,輕笑道:“龍嘯神州震百川,行遍萬水共千山。天降大任負肩上,下得凡塵歷人間。你可能受得住將來重重險阻?”
“我定不忘初心,不負兄長所托!鼻嗌n鄭重道。
“呵~”白沚笑了笑:“做不到,也沒關(guān)系。
只管走,向前看路上皆是光;仡^看,身后就是我。”
青蒼眼底有了觸動,他雙膝落地跪向白沚,“長兄如父,青蒼遠游,望兄珍重!”
白沚笑道:“去吧,山河萬里,都在等你!
青蒼由人化蛟,直入潭中,驚起一池潭水蕩漾。
白沚站在陽光里,笑著自語道:“孩子長大了,終有遠行的時候!
青蒼從深山小潭游向大河,一路北上逆行來到了曲縣,他的化龍起點。
這一日,正興人間六月六。
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河畔的龍王廟和柳仙廟門前香客絡(luò)繹不絕,廟外各行小販擺攤走巷,香客百姓興高采烈的逛廟會,拜龍柳。
有老人們做了些龍、柳糖人,皮影小戲,引得孩子們歡樂不已。還有各式吊墜首飾,一串串,一條條就是他們親手編制,紅線針眼里都是勤勞。
還有河里,有龍柳船戲,有龍舟有柳坊,龍舟戲水,柳坊長歌,女子歌妓也站得神明前。
小孩子們提著各種紙糊的龍魚燈,長柳巾,跑在大街小巷,歡唱著熟悉的歌謠:“曲河旁,拜龍柳。柳在前,龍在后。仙平安,王長興。柳仙富,龍王貴,龍柳不分家,龍柳是一家。”
這一天,龍柳廟里都香火鼎盛,東頭的曲城隍望眼欲穿也沒來幾個香客。
這一天,思月忙到了日暮時分,香客已經(jīng)漸漸散去,夕陽從龍王廟門戶穿過,照在了高大的龍王神像上。
思月揉了揉腰身,哪怕龍王廟里沒有求簽算命的活,她也忙的不可開交,想收幾個弟子可女孩子家本就難養(yǎng)活,若真有了什么神異多半都被當作妖孽扔了、埋了、淹了……
她剛準備關(guān)上廟門,卻見一只修長的手攔住了門,晴朗的聲音傳來:“香客臨門,廟怎不迎?”
思月心中一愣,對方既然說這話,卻也只好打開門再讓他上柱香了。
“既然這樣,香客便快些進來吧,龍王神可是不喜夜晚上香呢!
一個青袍少年走入了廟里,看著高大的龍王廟一只龍頭長角蛇身的青蛟,有些發(fā)愣。
“給,上香吧。你來的晚,便不收你香火錢了,咱龍王廟窮人也能拜得起!彼荚逻f給了他一柱香。
少年看著遞到眼前的香一愣,有些詫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香,“要我上香?”
“這位小公子,你不上香進龍王廟干什么?”思月一臉怪異的看著他。
“不必了,我只是好奇龍王廟,進來瞧瞧罷了。”
少年擺擺手,轉(zhuǎn)身離去。
思月嘆道:“這是哪家的少爺這般不懂事?點香已燃,便沒有不拜的道理。”
說著,她舉起香跪了下去,插在了香檀里。正要起身時,卻忽然發(fā)現(xiàn)跪著的蒲團里有什么東西。
思月疑惑的伸手打開蒲團,卻是一枚青色鱗片。
她心中大吃一驚,這是哪里來的?
對了,剛才那個少年!
思月忙跑出廟門,四處張望著卻發(fā)現(xiàn)早已不見那個少年,只有門外燈火初上的通明,還有河邊男女點燃一盞盞龍柳河燈照亮曲河。
她死死的握住手中青鱗,自語喃喃道:“一定是龍王!一定是龍王神親自來了!”
……
川流的不息的燈火,如圖從未停止的歲月。
人生短短幾十載,恍若大夢一場。
當晨間的太陽升起照在有些老舊的廟門前時,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婆婆打開了廟門,門前的孩子等候著再次嚷嚷道:“月婆婆,月婆婆,要糖吃!要糖吃!”
月婆婆滿是皺紋的面容上浮現(xiàn)了笑容,“別急,別急。小月,快出來給孩子們拿糖吃!
“哎,好嘞!币粋十五六歲的靈動少女挎著小籃,走向孩子們抓起一把把糖丸。
河旁對側(cè),老垂暮暮的趙半仙吆喝道:“月婆子,今兒個你怎么偷懶了!
月婆婆笑道:“老了,老了。以后啊,我就讓小月出來主香了!
“是啊,那我也該讓弟子們出師了!
曲河旁,龍柳廟一年又一年的傳承下去,月婆婆享壽九十九載,剛好缺一湊百,這樣的人啊據(jù)說是有福報的,因為那缺的最后一歲會算上來世投胎的那十月。
百世換新天,閻王也不留人啊。
……
風都國,一條大江中,水浪滔天,風雨如注,河底,一只鯰魚精在和一條半蛟半蛇的青蟒生死相搏……
蛇王谷,沉淀在歲月中的白沚已經(jīng)快四百歲了。
他的妖力道行也已經(jīng)達到了六百年,卻沒有引來化形天劫。
白沚也并不著急,他仍舊百年如一日的繼續(xù)著平凡的修煉生活。
直到,某一日晨間,白沚取下了掛在洞中的葫蘆和真陽鏡走出山外,濃濃山霧自發(fā)的退讓在他兩旁,開出一條清晰可見的山道來。
外山,有兩個采藥人背著竹簍攀登山巖陡坡尋覓草藥。
“大恒哥!”其中一個年輕些的采藥人靠近年長些的采藥人,小聲道:“大恒哥,你有沒有感覺有什么東西在盯著咱們看!
大恒正在挖一顆白須草,聽到這話瞬間背后一寒,正午的林間陽影交錯,陽氣最盛的時刻也是最易有邪氣之時。
農(nóng)家孩子一到正午想要出去玩耍時,就會被爹娘長輩嚴令喝止,特別是在夏季。農(nóng)人流傳著“晌午頭,鬼露頭。”的說法,這個時候陽氣最重也是某些地方陰氣最重之時。
大恒因為魚生的一句話,身上竟然冒起來虛汗,“魚生,你可別亂說話啊!
“不是啊,大恒哥,我是真的感覺有什么東西在盯著我后背!蹦贻p的魚生帶著顫音道。
大恒聽了努力鼓起膽氣,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怕,有哥在!
說著他努力大喝道:“哪里來的沒良心的骯臟貨,叫你爺爺我抓到了非把你塞屎盆里……”
一聲聲粗辱的叫罵傳響在山林里,回蕩著人聲,仿佛有了些人氣。
大恒感覺到肩膀被人給拍了一下,回頭道:“怎么了魚生?”
他回頭一看,卻發(fā)現(xiàn)背后的魚生不見了蹤影。
大恒心中猛然一抽,只覺得呼吸都要凝滯了,魚生不見了那剛才是誰在拍他的肩膀?
一股子的涼氣從他腳底竄到了腦子里,想也不想他便繼續(xù)大聲喝罵不止,一刻都不停的把這輩子知道的罵人臟話都說了一遍,直到累的不行了嗓子冒煙了才停下來歇息。
農(nóng)人傳言:遇到不干凈的東西,就大聲辱罵,便能讓那些東西知道不是個好惹的人從而退走。
四周回蕩著他的那些辱罵回音,還有恒生的呼吸聲。
“咯咯咯~”
一道童音笑起,夾雜在恒生辱罵的回音里,隱隱約約。
恒生瞬間渾身汗毛立起,他鼓起來的膽氣終于泄掉了。
他驚恐的喊叫著:“魚生!魚生!你在哪?有沒有人?救命!救命!”
哪怕什么東西都沒有見到,可恒生已經(jīng)恐懼到瘋狂的在林間逃竄。
“呼哧~呼~呼~”
恒生跑了許久,累的滿頭大汗身上的寒氣也驅(qū)散了不少,他想著這下子該跑走了吧?
可當他抬頭一看時,猛然發(fā)現(xiàn)四周竟然還是剛才魚生消失的地方。
“呼~”
一陣風吹來,枝葉間碰撞發(fā)出道道“沙沙沙”的輕音,仿若是有什么東西在林葉間竄來竄去。
“咯咯咯~”
詭異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更為清晰真切,大恒驚恐地四處回頭張望著,感覺到那笑聲越來越近,仿若在未知的視角處有什么東西飛快的在向他撲來。
人的感知就是這么奇怪,明明沒有看到卻總能預(yù)知到一些事情,這種可怕更讓人崩潰。
“嗚嗚嗚~”
嬰兒的笑聲化為了哭聲,林間四周的太陽不知何時竟然被層層陰暗的霧氣遮掩住了,正午變成了午夜!
“啊~!”
一聲尖銳刺耳的怪音乍然間響起,由遠及近,一只蒼白而十指修長的手掌從他腦后伸出,捂向他的眼睛。
就在這時,大恒只覺得胸前忽然熱了起來,他忙拿了出來,是一張護身符,他娘前些日子從柳仙廟里求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