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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生開始著急起來,他甚至爬到蛇身上用力按住那個傷口想讓傷口不再流血。

  可是他一用力就讓白沚身體一痛。

  保生看著滿手的血水,突然驚喜道:“對了!我偷聽地主家請來大夫說山上有一種草可以止血,好像名字就叫止血草,而且貌似還很常見!”

  說完這些,他興奮道:“蛇大仙,你在這里等著我,不要亂跑,我去給你摘些草藥來。”

  說完就一溜煙的跑上了山,過了小半個時辰,白沚又看到那個無聊的人類跑了過來。

  要是幾棵草就能治好,你當我身體抵抗力那么弱的嗎?

  保生摟著一堆草藥跑到了白沚身旁,道:“蛇大仙,我也忘記了止血草長什么樣子,但是我記得小時候我被大嬤嬤打板子了,我娘就用這種草藥給我敷上,幾天傷口就好了。我?guī)湍阍囋嚢??br />
  說著,保生就把一堆草藥從枝葉上取下放在手里揉搓了幾下就直接敷在了傷口上。

  白沚本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覺,一下子被傷口處傳來的劇痛給驚醒,甚至身體還抽搐了一下。

  保生見到這一幕,喜笑道:“哎呀,果然奇效了,好快啊。蛇大仙你感覺怎么樣?好點了沒有?”

  白沚被傷口上傳來的劇痛疼的身體亂晃,他恨不得一口把這個小娃子給吞了,但身上還是沒有力氣他只能作罷。

  保生看了眼天色,跳了起來:“哎呀,回去晚了。又該被罵了,蛇大仙我先走了,你好好養(yǎng)傷,我還會回來給你上藥的!”

  白沚在心里默默翻了個白眼,迷迷糊糊的昏沉著,以他龐大的身軀哪怕一動不動就足以震懾山中夜獸,只要他還活著就沒有什么野獸敢來挑釁身為蛇王的威勢。

  可白沚知道,在這樣下去他真的會死。

  傷口無法愈合,哪怕他可以三五天不進食不活動免得再加重傷口,可只要傷口不止血自己就活不下去。

  天色暗沉,秋風蕭瑟,夏末秋初的雨要來了。

  “轟隆隆~”

  雷聲隆隆,震醒了白沚,看著滾滾天雷他的身體在本能的發(fā)抖。

  蛇類這個種族,古老而神秘,哪怕他自己的身體,白沚也有很多沒有搞清的地方。

  比如,那捕蛇人的種種手段并非尋常的捕蛇人,那紋在胸前的金翅大鵬更不是凡人能布下的手段,這些東西都仿佛對應著蛇類遠古的祖先們,未知的后代只能懵懵懂懂的遵從來自血脈的囑托。

  “轟~”

  一聲驚雷震響,瓢潑大雨落在了白沚身上,他的傷口血水混合著雨水,白沚的身體發(fā)燙起來,他大抵是感冒了。

  即便是生為冷血野獸的蛇類,也無法免俗于感冒發(fā)燒,這點常識白沚還是懂得。

  煙雨朦朧中,一個披著蓑衣的小人走近,白沚有些驚訝。

  “蛇大仙!你冷不冷啊?”大雨中雨水飄落秋風吹得蓑帽下小童腦袋一歪一歪的,哪怕是蓑衣防雨也防不住這樣的大雨,全身濕透的小童被雨水打得瞇著眼睛揉了又揉,濕漉漉的頭發(fā)緊貼著微紅的臉頰。

  白沚突然想笑一聲,為這個著實有幾分可愛的小童。

  于是,他艱難的抬起頭搖了搖。

  小童猛然驚喜道:“蛇大仙,你真的聽懂我的話?”

  白沚無奈的又點了點頭。

  保生欣喜若狂,甚至一點都不膽怯了摸著他的頭道:“那蛇大仙你會說話嗎?”

  白沚懶得動了。

  “哦,那看來蛇大仙是不會了!北I行┦,隨即又笑道:“不過蛇大仙能聽懂我說話!”

  “哎,對了!”小童在風雨中靠近了白沚腦袋,捂著嘴悄聲道:“我偷偷拿了主家的金瘡藥來,聽說是專治刀傷劍傷的,我拿走時連守藥的賴潑皮都沒發(fā)現(xiàn)藥少了呢!

  說著,他忙從懷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了一個有些舊的陶罐,晃了晃,道:“吶,這就是了。我給你抹上,然后用蓑衣蓋上再用土埋起來,等個三兩天就保準你好了!

  保生用蓑衣?lián)踝×孙L雨,在那方蓑衣下小小的天地里用那弱小的手去覆蓋上那觸目驚心的傷,一點點抹到傷口上,他低聲道:“很疼吧?我本以為自己就是這世界上最可憐的人了,沒想到傳說中的蛇大仙也會和我一樣可憐,甚至比我還可憐!

  保生在這個秋雨初寒的晚暮里,自言自語說了很多很多,說著主家的少爺們怎么欺負他,說著管家的嬤嬤如何嚴厲,甚至一些年長的仆人也個個都是老潑皮,老賴皮,深宅大院里哪怕謙卑的仆人都有無數(shù)的心計。

  這些委屈,他無人可說,爹娘本就已經(jīng)很艱辛了,而且已是換了主家的家生子有什么地位?只會讓爹娘更受委屈。

  白沚聽著這個淳樸孩童的心酸與委屈,即便承受著非人的折磨,日子仍舊可以過下去,只要有那一口活下去的食物。

  在山雨小了些的時候,遠方傳來了一道呼喊的聲音。

  “保生~”

  “保生你跑哪個窩地方去了?還不快回來!”

  保生忙起身把蓑衣蓋在了白沚傷口上,然后把陶罐也放下,急著道:“我爹來尋我了,我先走了!等有空再來看你哦!”

  說著,他就跑出去大聲道:“哎,爹,我在,這!”

  白沚聽著遠處的聲音漸漸遠去。

  “你個混娃子,大雨天的跑出來干個啥子哦?”

  “爹,我給你說,我遇見柳家仙了!”

  “住口!你個混娃子,皮癢了是吧!再亂說我打爛你的嘴!

  “真的,爹!我還把蓑衣給了柳家仙遮雨呢。不信你跟我去看看!

  “哎呦,我滴天爺!我家娃子中邪了,快,快回家拜拜魂去,快走快走,爹不怪你了!蹦谴挚竦穆曇裘黠@顫了顫,急切不已的走遠了。

  山雨微寒,秋寂寥,涼風拂露卻讓白沚感到一絲溫暖。

  他抬起頭,看了眼傷口,真的止住了血。

  不知是這場秋雨洗去了那捕蛇人的惡藥,還是那個淳樸小童暖化了人間惡意。

  第23章 陰差拿魂老僧禪

  夜晚,風雨停歇,秋寒露重,白沚扭了扭身體,體魄強大如他對于這點微寒還是無所謂的。

  傷口的血已止住,他也該走了。白沚看著身上蓋的蓑衣忍不住笑了笑,用嘴咬起小陶罐藏在下顎里,然后悄然離開了。

  不過,白沚還是記住了那個叫保生的孩子。走時,在蓑衣前用尾巴勾畫泥土留下了一個笑臉。

  ……

  第二日,偷偷跑出來的保生一臉興奮來到河溝旁,卻看不到那條大蛇了。

  他急得大喊:“蛇大仙!蛇大仙!你走了嗎?”

  空闊的山林中回響著他的童音,也印證著蛇大仙早已經(jīng)離去。

  保生失望的來到蓑衣旁,無意間一看,地上竟然畫了一個笑起來的小人臉。他驚笑道:“蛇大仙還記得我。”

  ……

  白沚拖著半殘之軀回到了萬蛇山,進入自家領地方才覺得心安。

  游過茂密水草,沼澤中一條條群蛇帶著畏懼退讓。

  那些死在沼澤中的凡人,如今尸體都已消失不見。想來,在萬蛇山領地也只有他的同族做的事情了。

  說到底,白沚心中始終與一條真正的蛇有些差距。

  游過一線天峽谷,一切人類來過的痕跡都隨著昨日一場秋雨掃去。

  白沚路過巨石,停下對著鄰居們彎了個頭表示感謝,口中蛇信吐了吐。

  正當他以為不會有回應時,巢穴深處傳來一陣低頻的聲赫,低到人類根本無法反應的次聲波。

  那意思,很模糊,大概就是不客氣互幫互助。

  白沚對這些鄰居愈發(fā)喜愛,顯然群蟻中有開了靈智如他一般的王等生物。

  爬到柳樹下,吐出藏在下顎的陶罐,然后用尾巴靈巧的卷起,倒出所剩不多的藥粉在傷口上。

  血已經(jīng)止住了,接下來就是靜養(yǎng)功夫。

  他還把空空的陶罐放到了冬眠的洞穴里保存起來。

  隨后白沚在山谷中飽餐了一頓,吞下足足十只野兔,秋天的兔子一個個吃的膘肥體壯,連他一口氣吃了那么多都覺得著實撐到了。

  吃飽過后,再次爬上柳樹繞枝,盤著身體在枝葉中曬著秋陽,昏沉睡去。

  熟悉恬靜的環(huán)境,讓他一覺睡到了深夜,被一陣夜間秋風吹醒。

  白沚迷糊的看著四方,不知何時竟然升起了茫茫白霧,一陣陰寒直入人心。

  霧氣濛濛中,仿佛有兩道身影走來,還響起細碎的鎖鏈聲。

  白沚蛇膽都猛然一駭,他的熱感和震動器官乃至嗅覺器官都沒有捕捉到那兩個身影,只能通過蛇眼看到,一黑一白,瘦而高大的身影在山谷霧氣中用鎖鏈帶走了一個模糊不清的人影。

  那個白色身影猛然回頭,看向白沚。

  卻是一張可恐的慘白人臉,甚至有一條血紅長舌拖了足足有三尺長自口中垂下,其上仿佛還寫著寫字看不真切。

  “怎么了?”黑色身影發(fā)出粗狂又詭異的聲音。

  “那只大蛇看見我們了。”白色身影的音低沉而陰暗。

  “那又怎么了?能殺掉這么些人的是普通獸類嗎?”黑無常嘎嘎怪笑了一聲,竟然轉(zhuǎn)過身來對白沚道:“大蛇兒,你運氣好,遇到我黑白兩兄弟,遵從祖上大人傳承,蛇屬傷人不算殺孽,哪怕城隍判你,無常也不收你。

  不過以后可要好自為之,潛心修煉自己早日成妖!否則下次遇到牛頭馬面來收魂說不定就把你的魂魄一起拿了回去!

  白沚聽得心神一寒,忙朝二位鬼差彎頭示謝。

  黑白無常二位哈哈一笑,身影恍然間一步行百步,幾個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見了,谷中茫茫白霧也紛紛散去。

  天空上被烏云遮住的月亮再次出現(xiàn),銀白色月光灑落群山,照的峽谷如點明燈,仿佛都是一場夢。

  白沚心中更偏向于是夢中所見,但能確定剛才的是絕不只是夢。

  蛇屬傷人不算殺孽?城隍判你,無常也不收你?

  通過這些話,白沚又知道了一些這方世界的神鬼之事。

  這一年的秋天,白沚進入冬眠同樣很晚。

  那一行人類闖入山谷至少殺傷近千條蛇類,而且都是繁衍的主力軍,來年蛇群數(shù)量也不會增長太多。

  白沚的傷終于在立冬前養(yǎng)好了,山谷蛇群也都已冬眠了,只有他這一條蛇還在外面。

  淡淡陽光散發(fā)著薄弱熱量,寒冷的空氣中都彌漫著冬的氣息。

  柳枝上還剩下許多尚未落下的枯葉,灰黃一片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