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丁有旺看爹娘這架勢也像是要去長住,這可不行。家里還有幾畝地要人侍候,身為莊戶人哪能離開賴以生存的土地?
他還打量著爹娘跟縣城長住,要他夫婦也跟著長住,他可沒這打算,這不在他計(jì)劃內(nèi)。在老大想來,老六這些年攢下的體己理應(yīng)歸到公中,沒分家前,他們兄弟幾個在家跟著爹娘種地,打下的糧食除了養(yǎng)活一家老小,剩余的換了錢都?xì)w到了公中,家里才置下這些房屋田產(chǎn)。
分家時,房屋田產(chǎn)幾兄弟可不都是平分了?
那么同樣的,老六用攢的體己開了客棧,賺的錢理應(yīng)兄弟平分,人人有份。他今兒前去只是打算以老大的身份壓制老六,同他把道理講開,把規(guī)矩定好,讓他每月盤完賬,按時把各家該分的銀子送回來就完事了。
他可是要跟著打回轉(zhuǎn),一天都不多待的。
“你狗日的想啥呢?”知子莫若父,老丁頭一看老大這蠢樣兒,便知他想差了。
昨兒夜里老丁頭和孟氏合計(jì)到大半夜才睡下,他倆是老六的爹娘,漫說老六只是在縣城置下了產(chǎn)業(yè),就是在京城置下產(chǎn)業(yè),他們做為老六的爹娘也是去得的!
況且他們不是去打秋風(fēng),打秋風(fēng)是田家人干的事,他們老丁家人可干不出。
俗話說,家有一老如同一寶,他和孟氏那可是兩寶,他們是要以他們半生的經(jīng)驗(yàn)去幫自個小兒子打理生意,可不是去偷懶享福的。
孟氏手緊,對她管賬的能力老丁頭是認(rèn)可的!
至于他自己,做個老掌柜,總攬全局,那也是一點(diǎn)問題都沒有。要不是他們兩個老的精打細(xì)算,這些兔崽子們?nèi)缃裣雮個有房住,人人有地種?
想屁呢!
老丁頭沒好氣地瞪眼老大,“家已經(jīng)給你們分了,老六背著大伙置下產(chǎn)業(yè),偷摸養(yǎng)著田家人,這是他不對。而今我和你娘帶上你倆去跟他理論,理論完,客棧的營生還得交由老六繼續(xù)做下去。客棧能掙錢,又不能把個客棧分做幾份,便是能分,是你會做這營生還是老二老三會做?除了種地你們還會個啥?”
孟氏啐了口,也道:“當(dāng)我和你爹是去享福呢?我倆放著家里清閑日子不過,一把年紀(jì)了還要替你們兄弟幾個去守著那份產(chǎn)業(yè),掙了錢還不是你們幾個平分,我和你爹能分個啥?不過白賺個累,白替你們熬命罷了!
老二老三兩口子也都相繼出來了,老丁頭瞅眼他們幾個,大聲道:“我和你們娘去縣里替你們守著那頭的營生,老大兩口子下午便轉(zhuǎn)來,往后家里老六那幾畝地你們兄弟三個得替他種著。還有老五那幾畝地,雖說租種出去了,你們也得上心盯著點(diǎn),知道不?”
兄弟幾個都點(diǎn)頭應(yīng)下了。
爹娘跟老六在縣城里替他們掙錢,他們在家替老六種地,沒毛病。
“那趕緊走吧,我倆也好早去早回!崩洗筮@下心里踏實(shí)了,他是個好莊稼把式,對土地有著深厚的感情,一天不去自家地里打個望他心里都空落落的,他可不想在縣城里待著,也無法理解他爹娘。
縣城再好,也不是他的家。
金窩銀窩不如自個的狗窩。
他和劉氏同著老丁頭孟氏興沖沖出發(fā)了,四人在鎮(zhèn)上等了半晌,待油壁車滿員后才出發(fā)去往縣城。
油壁車是車行供平民百姓出行的一種交通工具,類似于現(xiàn)代的公交車,六匹馬拉載的油壁車可乘坐十二人,八匹馬拉載的可乘坐十六人。
車行為多掙錢,和現(xiàn)代公交車一樣,超載也是常有的事,只不過被官差抓到也會罰款就是。
老大兩口子因是超載最后上的,路上被攆下來好幾次,車行的把式都練就了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的本領(lǐng),稍有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便停車喝令老大夫婦下車步行,待危險解除再于前方停車等他倆趕上來再上車。
他倆要稍下晚了點(diǎn),不僅車把式不高興,車上其他乘客也口出怨言,斥責(zé)他倆耽擱大家的時間,搞得老大一肚子火。
由此深刻感悟到,在家千日好,出門事事難。
到了縣城,他們先打聽著找到了張麻子的酒樓,問過酒樓里的伙計(jì),再又一路尋到由“鴻運(yùn)來“客棧更名的“來?蜅!
來福客棧門前圍了好些人,吵吵嚷嚷的,還夾雜有婦人的尖聲咒罵和孩童的啼哭聲。
“老大啊,快去看看,是咋個回事?”老丁頭年輕時也是來過縣城的,可那畢竟是二十多年前,如今縣城早不是過去那樣。
人多了,房屋店鋪都多了,他打進(jìn)城門起,身為鄉(xiāng)下人的卑微就在骨子里蔓延,手腳都有點(diǎn)不知如何安放了。
孟氏和劉氏從鄉(xiāng)下到縣城,一雙眼都不夠瞧了,東瞟瞟西望望,欣喜之余也是既興奮又緊張。此刻,到了客棧外,見圍著一群人,吵吵巴火的,不知啥情況,兩人面色都變了,嚇得雙腿都禁不住直哆嗦。
老大到底是跟著他幾個舅舅出過一趟遠(yuǎn)門,見過一回世面,膽子壯了不少,聽得老丁頭喚他前去看個究竟,他也沒磨蹭,扒開圍在店門外的人便擠了進(jìn)去。
“走走走,見官去,今兒這事不賠銀子沒個完!”
老大擠進(jìn)去就見一婦人扯著一三四歲的孩童,那孩童滿臉淚痕,右手臂上有條食指長的血印子,像是貓抓的。那婦人一手扯著孩童一手揪著老六,嘴里嚷嚷著要拖他去見官。
田曉玉和她爹娘及店內(nèi)的幾個伙計(jì)都在賠笑說著好話,只老六一臉不忿在跟那婦人理論,老大身為長兄打小就好護(hù)著其他兄弟,無論對錯都是要向著自家兄弟的,見狀幾步?jīng)_了上去。
”老六,莫慌,到底何事,爹跟娘都來了,我們不會眼睜睜看著你被人欺負(fù)!”老大說罷,眼睛瞪向那婦人,“這位大嫂,因何事與我兄弟撕扯,凡事繞不過一個理字,我家客棧開著門是做營生的,你跟這大吵大鬧我們這營生還如何做?”
他冷不丁冒出來,老六心下已是一驚,待聽他提到爹跟娘也來了,他頭皮一麻,心內(nèi)暗叫,完了,這下麻煩了。
真?zhèn)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