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氏態(tài)度很堅決,是讀書那塊料,在族學(xué)里念一樣能出息。等過了童試,家里情況好轉(zhuǎn),再送他去鎮(zhèn)上念書也不遲。
丁平順的觀念跟她恰好相反,他還活著時常在丁盛跟前念叨,免費(fèi)的學(xué)堂能教出個啥花花來?總之花錢的才是好的。
丁盛自個也這么覺得,在鎮(zhèn)上念書高人一等,族學(xué)是馬小麥和丁權(quán)那樣不求上進(jìn)的人才去的地方。要不然大寶和馬小米咋不去呢?憑啥他倆都能去鎮(zhèn)上學(xué)堂念書他不能?
不讓他去他就絕食。
他絕食,要說常氏心里不急是假的,畢竟是自個身上掉下的一坨肉肉?捎謵浪欢聝,家里背著這么些外債,身為長子該想著替她分擔(dān)才是。
中午,她從簡寧這回去給幾個娃做午飯,做好瞅見大丫偷偷盛碗飯藏了起來,心知是給丁盛藏的。晚上收工回去,小丫悄悄告訴她,哥哥把姐姐留的飯吃了。
常氏聽了,不知該喜還是該憂。喜的是,他吃了飯,餓不著了;憂的是,他沒志氣,說不吃又偷偷吃,跟自己玩心眼呢。
沒出息的貨。
她心里更堅定讓他去族學(xué)念書的想法,哪知,晚上當(dāng)她面還犟著不肯吃飯的丁盛,竟撲嗵又給她跪下了,哭著求她送自己上鎮(zhèn)上學(xué)堂去念書。并保證,他一定好好念,將來有了出息會拉扯弟妹,孝敬她,養(yǎng)她老。
常氏心里那個氣喲,這娃咋這么不懂事?
“我若不答應(yīng)呢?”她冷冷問他。
“我就去死!”他說得斬釘截鐵。
“那你去死吧,死都給我死遠(yuǎn)一點(diǎn)。”
丁盛二話不說,“咚咚咚”給她磕了三個響頭,常氏見他一臉決絕,似乎真下定了要尋死的心。又見他起身往后院茅廁去,想著他怕不是要走他爹丁平順的路,也溺死在糞坑里吧?
她一下破防,撲上去一把拽住他,拳頭如雨點(diǎn)般落在他身上,“我這是生了個啥冤孽,你咋這么不懂事喲,你就不能心疼心疼你娘,想活活逼死我呀!”
打完,她又一把摟著他長哭。
“娘!我心疼你,正是心疼你,我才要去鎮(zhèn)上念書。只有等我把書念出來,將來做了官,娘以后才不用去給人家做工,也不用再看人家臉色了!
常氏推開他,“我看誰的臉色了?誰又給我臉色看了?是你簡姨,還是你丁叔?兒啊,給你娘臉色看的人,恰恰是你那死鬼爹和你自個。
“你不小了,該懂點(diǎn)人事,咱家一屁股外債沒還清,送你爹上山又借了不少,哪還有銀子送你去鎮(zhèn)上念書?你索性把你娘的血吸干了,或者干脆拿根繩子來勒死我算了!”
常氏說著一把拽住他,低了頭就往他胸口撞,嚷嚷著讓他去找繩子來,勒死自個算了。
“娘!”大丫哭著跪倒在地,抱著常氏腿道:“我不去族學(xué)念書了,我領(lǐng)著妹妹在家里種菜,以后我和妹妹天天去鎮(zhèn)上賣菜。我會數(shù)數(shù),數(shù)得清多少個銅板,我?guī)椭飹赍X供哥哥念書,娘就答應(yīng)哥哥吧。”
小丫也跟著跪了,“娘,我跟姐姐去賣菜,我跟娘和姐姐一塊供哥哥念書,娘就答應(yīng)了吧!
“娘!”丁盛也跪下了,“我只求娘這一次,往后我做了官,花了娘多少銀子我都會還給娘的!”
常氏聽著這話老扎心了,再看看跪在自個跟前的幾個兒女,她終于狠下心:“行,我哪怕吃糠咽野菜,我也供你去鎮(zhèn)上念書。我也不指著你將來做官了還我啥,更不圖你能帶給我大富大貴,但你兩個妹妹的嫁妝得落你身上!
“空口無憑,你若答應(yīng),須立字為據(jù)!
“立,立立!”丁盛連點(diǎn)幾下頭,“我現(xiàn)在就立字據(jù),大妹小妹的嫁妝將來不用娘費(fèi)心置辦,都包在我這大哥身上!
說寫便寫,他寫好字據(jù)還用針扎破手指,蓋了戳,念給常氏聽后,他遞過字據(jù):“娘,你收好,我一定說到做到!”
常氏臉色冷冷的,接過字據(jù),沒有同他多說什么,只讓他去吃飯,整晚再沒同他說過一句話,連眼神都沒多給他一個。
初八,學(xué)堂開學(xué),簡寧跟丁三爺交了底,說是最近總感覺有人在暗處監(jiān)視大寶,怕有人打大寶的壞主意,請他務(wù)必多加點(diǎn)小心。馬車在外只要離了人,一定要再三仔細(xì)檢查,車轱轆,坐墊啥的都要看看,別被人動了手腳。
丁三爺一聽,眼都瞪圓了,“啥?這是哪個壞心肝爛腸子的家伙,敢打大寶主意,別讓我逮到,否則拼了我這條老命我都不會放過他!”
“不是咱們村里的,總之當(dāng)心點(diǎn),警醒著靠近的陌生人,上至八十,下至三歲,都不要掉以輕心!
丁三爺重重點(diǎn)頭:“小心駛得萬年船,放心,我省得。”
丁有田也交代了大寶,直言不喜歡丁盛,說他性格有些兒陰暗,讓大寶提防著他,畢竟一個村的,不親不遠(yuǎn)就好,讓他自己看著辦。
丁三爺送大寶他們幾個去學(xué)堂轉(zhuǎn)來時,同來的還有普仁堂的馬車,楊瑾瑜年前去了京城,昨兒才回來。他帶來一大堆禮物,給巧鳳和大妞三個一人都買了身衣裳,全是京城時興的料子和式樣。
另還有阿蠻給他們一家備的年禮,送給大寶的是幾本書和一套文房四寶,送大妞她們?nèi)齻的除了吃的,還有好些在這邊看不到的精致小玩意兒,把二妞三妞樂得一蹦三尺高。
阿蠻還托楊瑾瑜帶了封信,信里依舊稱呼簡寧為娘,稱丁有田則為二爹了,除了拜托他們照顧好秋哥,問候毛球之外,信的末尾還特意叮囑二妞三妞別因爭搶禮物打架。
簡寧看了那些小玩意,阿蠻這孩子有心了,給她倆的小玩意她都一樣買了兩份,一模一樣,這下兩娃無論怎樣也打不起來了。
丁有田看過信,臉一下稀爛,“為何稱你為娘,稱我變成二爹了?這丫頭,回頭讓大寶給她回信,問問她,我要是二爹,你不應(yīng)該是二娘嗎?下回讓她改了。”
“胡說什么?”簡寧白了他一眼,壓低聲音道:“二娘可不就成了霍錦成的姨娘,你樂意戴綠帽我還不樂意呢!”
“對了,你知道什么叫戴綠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