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有田打小愛聽劉瞎子講古,從前不懂,好便好,壞便壞;隨著年歲增長他慢慢明白,衡量一個人好與壞,不是那么簡單可以定義的。
人在官場,身不由己。
他雖是一介布衣,隨著知識面的拓展,也知道了很多人是不得不隨大流。只要不是不擇手段以損害他人的利益為前提,那么便不能粗暴的將其定義為壞人。
所以,盡管他瞧不上方大人的作派,卻也不愿背后多加妄議。是以,他搖搖頭,“不愉快談不上,只是不投緣,不如回來教寶兒讀書。”
簡寧也不習慣跟當官的打交道,聞言很是理解,“回來也好,幫著一塊做下飯,一會吃了再給寶兒輔導功課吧!
做飯時,簡寧問起,秦薏帆和三娘那兒他是怎么打算的?他回說只要大寶身子好些了,去那邊過年,讓娃兒們出去見見世面,也沒什么不好。
做頓飯的功夫,兩人愉快敲定了這事。又因著時間緊促,只能乘船去,吃過飯,簡寧本想打發(fā)丁三爺去鎮(zhèn)上提前問下,看到時跑船的是否正常營運?
若都放假了,也好提前多出點錢預訂一艘船。
后考慮到村里難得來回唱戲的,田氏常氏和翠姑都有些心癢難耐,丁三爺父子也是。她就改了主意,明兒再去問不遲,吃過飯她宣布暫休半個時辰,讓大家伙去看看唱戲,她也跟著去了。
簡寧領著他們?nèi)ズ鬀]多久,老六丁有興急沖沖地趕了來,他是為著老五丁有利特意請假回來的。
趙王疑被風清子給殺了這事,霍錦成昨兒已寫書信一早讓霍業(yè)帶去了,太子接到信自會奏報皇上。在京城那邊還沒傳來消息前,這邊是不會把消息公諸于眾的,但歷來紙包不住火,一夜之間,坊間已然傳得沸沸揚揚。
雖然坊間傳得有些失真,風清子被說成了生有三頭六臂之人,可他附身老五后的畫像不知怎么流傳了出來,津縣大街小巷到處貼得是,順帶把說西游記的茶樓生意都帶火了。
畢竟是一塊長大的兄弟,老六做為最小的弟弟,老五對他談不上多好多關照,可也從未為難過他。在他幼時被人欺負了,老五只要瞧見了,也會跟人拼命!
“四哥,出大事了,五哥他……”
老六闖進來時,丁有田正在給大寶授課,他上來張口便提及此事。丁有田忙給他做個噤聲的手勢,“寶兒,你休息會,爹爹跟你六叔說點事,一會再接著說。”
“大寶今兒怎沒去學堂?”老六這才注意到大寶躺在床上,“可是病了么?要不要緊?”
“去那屋說。”丁有田領他去了主屋,把事情經(jīng)過跟他講述了一遍,“總之,老五沒了,他若不去我?guī)煾改峭底吣呛谙蛔,也斷不會平白賠上自個的命!”
黑匣子的事,丁有田也是昨晚給劉瞎子送飯時才聽說。至于老五和陸氏的肉身,多半被風清子扔進他的煉丹爐里化掉了。
“兩人都沒了,他們想必還不知道,這眼看到年邊兒了,你回去暫且莫提。年后京里來了消息,等這事傳開了,到時衙門里自會來人報信。”
老六低了頭,想著老五的幾個娃,這往后可咋辦?雖不至餓死,可他爹娘啥品行他清楚,那幾個娃算是泡在了苦水里。
……
簡寧他們看了半個時辰戲回來,小四把巧鳳他們幾個也送回來了,幾個娃從頭到腳煥然一新。
“娘!這是太公公給我們買的。”
“太公公說,過年了,要穿新衣,還有哥哥和姐姐的!
二妞三妞迫不及待向簡寧做了匯報。
“這些料子都不便宜吧?”田氏瞧瞧自家三個崽子身上的新衣,嘖嘖道:“這去白吃頓飯,還撈身新衣回來,你們也太不懂事了,平白的怎好讓人家這般破費。”
“我的是我?guī)煾缢偷!巧鳳師妹的也是。”馬小麥道:“本來我?guī)煾缯f,要過年了,給我和巧鳳師妹一人買身新衣,也是他做為大師兄的一點心意。然后太公也在,太公就說,他不能白讓我們幾個叫他聲太公,他們幾個的就是太公給的錢買的。”
他手指指過自個兩個弟弟和二妞三妞,“還有大寶和大妞的也是!
田氏道:“既是送給你們過年穿的,這會都給我脫下來了,別沒到過年就讓你們給糟蹋了!
馬小豆一聽,率先撒丫子扯飛腿跑了。
他一跑,馬小麥和馬小米也跟著跑了,馬小麥正好不想幫著他娘拉風箱釀酒,哥仨都跑去祠堂看戲去了。
“哎喲,這三個冤家,真真氣死我了!”田氏很是懊惱,沒有第一時間防著他們?nèi)齻,連聲哀嘆可惜了那幾身好衣裳,不用等馬福全回來他們?nèi)齻就能滾成泥猴。
“行了,有幾個娃兒不喜歡穿新衣的?”常氏道:“他們這剛穿上身,你讓他們剝下來,他們要不跑才怪!
“他們哪配穿啥好衣裳,穿麻袋差不多,看等他們爹回來不揭了他們幾個的皮!”
“揭了皮做燈籠?”
“去你的!”
田氏讓常氏一句話給逗樂了,常氏面上笑著,心里卻暗嘆口氣。要不是丁平順不知惜福,如今他們家的日子也該好過了,幾個娃過年也都能穿上新衣。
日子暫時艱難,她也能忍,只要人勤快,債總有還完的一天。令她犯愁的是丁平順,經(jīng)三娘這事后一蹶不振,鎮(zhèn)上張老板那不再用他們家的菜,他菜地也無心打理了,讓他去河邊頭擔沙他推說沒臉見人,說啥也不肯去。
丁平順成了地地道道的酒鬼,成天窩在家里守著酒瓶子度日,整日醉生夢死,還添了打娃的習慣。
常氏覺著丟臉,捂著不愿對人言,心里對他也死了心,這女人嫁錯漢子,一輩子只剩下吃苦受累。
怨來怨去她只怨自個命苦!
田氏沒有錯過她眼底一閃而逝的凄楚,她家和常氏家離得又不算遠,偶也聽到點閑言碎語。她有心幫把常氏,她二哥替霍錦成護鏢送酒去了京城,算著這兩日該到家了。
年后,馬福全出資,打算和田氏她二哥合伙開家鏢局,田氏尋思著讓丁平順去鏢局打個雜什么的,不過心里又有些顧慮,怕他一粒老鼠屎到時攪了一鍋湯。
可能伸把手的沒伸手,她心里又過意不去,思來想去,決定晚上等馬福全回來跟他商量一下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