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樓下,酥肉和沁淮經(jīng)過了這么久的奔波,竟然躺倒在沙發(fā)上睡著了,我和承心哥站在一樓的大窗戶下,兩人有些相對無言,我有話想問他,不知道這么問出口,而他估計也是想和我說什么,我們是很默契的同時走到了窗戶底下。
這樣的沉默的氣氛讓人有些難受,我從褲兜里摸出一包煙,拿了一支叼嘴上,然后遞了一支給承心哥。
他還是那樣溫和的笑著,然后拒絕了我遞過來的煙,說到:“我不抽煙。”
氣氛又沉默了下去,承心摸著自己的下巴,最終還是他先開口,他問我:“記得我們那次聚會,你提過一句我們師祖活了300多歲,是嗎?”
我點頭,但不知道承心哥為什么問起這個。
不過對于我們這些徒孫來說,師祖無疑是一個全身都綻放著光芒的偶像,也是充滿神秘的偶像,談?wù)撈鹚,也并不奇怪,至少我雖然吃驚,但是沒有多想。
“承一啊,我覺得我?guī)煾赣行氖,不單是我(guī)煾福B同幾位師叔,我也覺得有心事。特別這幾年,感覺師父很不對勁兒,常常跟我說一些話,就像在交代什么一樣,這種感覺不好!背行母绾鋈辉掍h一轉(zhuǎn),又說到了這個。
沒想到承心哥也有這樣的感覺,他原來和我一樣敏感!但事實上,又比我細(xì)心,他的話讓我想起這幾年師父的一言一行,的確,就像是在交代什么一眼。
我說到:“是的,我也有一樣的感覺。”
“承一,你師父的事情不是我不想跟你說,我個人認(rèn)為,我們幾個小輩應(yīng)該聯(lián)合起來,‘關(guān)心關(guān)心’我們師父的事兒了,如果他們要做什么傻事兒,我們也得阻止是不是?所以,私下里,如果什么事兒,我是真的知情,我一定會跟你說,這至少是我的想法。我想告訴你的是,我?guī)煾负蛶孜粠熓暹@段時間也是常常失蹤,然后出現(xiàn)。就前幾天你出事兒了吧,我?guī)煾钙鋵嵧χ钡,可他偏偏有事抽身不得,后來我電話?lián)系上他了,他說了一句,我們要全力支持你姜師叔,這事兒放不下,所以讓你先去了。他也就說漏了那么一句!
我心里泛起淡淡的憂傷,忽然就有些害怕,害怕算上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的半年,要是兩年半以后,師父不出現(xiàn)在我面前怎么辦?吐出了一個輕煙,我問到:“你覺得師父他們會做什么傻事兒?”
“我不知道,總覺得和我們師祖有關(guān),想起他們說那個寨子,全部是將死不死之人,我就聯(lián)想到我們那個活了300多歲的師祖,會不會和那個寨子有關(guān)系?我忍不住胡思亂想,看他們凝重的樣子,總覺得他們要做的可能是件傻事兒。”承心哥的眉頭輕皺,眼中也罕見的流露出了一絲憂傷,那招牌似的,溫和的笑容也已經(jīng)不見。
“如果說他們?yōu)榱怂麄兊膸煾缸錾凳聝,我們說不定也會為自己的師父做傻事兒,以后的事情誰知道呢?師父就是自己的父親,那么為自己的父親搭上一條命又如何?”說完這句話,我朝著窗外彈出了手中的煙蒂,煙蒂在陽光下劃出一個好看的弧線,然后落地。
就如這話,一旦落地就會生根,就如承諾。
“嗯,師父就是父親!背行母缫驳恼f到,可話里的分量并不比我輕。
我們這個時候猜測師祖的一切和那個寨子有關(guān),可到了后來的后來,才知道這一猜測多么的幼稚,那一張驚天的大網(wǎng),早在命運的初始就已經(jīng)對我們這一脈張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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酥肉和沁淮去云南了,算算已經(jīng)快一個月了,想起離別的時候,酥肉竟然嚷著兩年以后,老子會重新回來當(dāng)個有錢人,就覺得好笑。
沁淮的表現(xiàn)也差不到哪里去,竟然親吻了一下火車站的柱子,吼了一句:“大北京,等著哥兒我兩年后回來昂!
我沒想到沁淮的爺爺那么好說服,竟然一口就同意了沁淮去云南。
我也沒想到酥肉的父母那么好騙,竟然相信了酥肉要去云南做大生意,兩三年不回家。
相比起他們來,我比較難受,不管李師叔說什么規(guī)則,我終究是放不下我的父母,我不懂什么規(guī)則,也不想懂,我覺得我只有和他們避免接觸,才能避免他們遭受到任何磨難,所以我在跟著陳師叔去到杭州之前跟家里打了一個電話。
“爸爸,從現(xiàn)在開始到93年冬天,我就不回家了,94年春節(jié)我看情況,會回來吧!
“為啥?”在電話那頭我爸的聲音陡然就高了,分明帶著絲絲的怒火,接著還不容我說話,他就大罵到:“你個臭小子,是不是常年不在身邊,心耍野了,不著家了,你師父都說每年可以和我們相處一個月的,你為啥不回來?你說我和你媽非得生你出來干啥?有兒子和沒兒子有啥區(qū)別?你要不回家,別認(rèn)我這個爸爸了!
我聽著爸爸在電話那邊罵我,沒由來的眼眶就紅了,是啊,生我這個兒子和沒生有什么區(qū)別?最好不生啊,沒盡到孝道不說,還給他們帶來那么負(fù)擔(dān),思念甚至連累。
接著,我聽著爸媽在電話那頭吵了起來,接著我媽就搶過了電話,然后對我說到:“三娃兒,別聽你爸瞎說,跟媽說,為啥好好的不回家?不管出了啥事兒,家里還能不護(hù)著你?我和你爸一把年紀(jì)了,才不怕什么倒不倒霉,死不死的,有事就回來,媽給你做主!
聽著我媽的話,我在電話這頭,咬著自己的拳頭,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拳頭甚至被我咬起了一個血印,可是喉頭的哽咽怎么壓制的。课夷瞄_話筒,努力的呼吸,深呼吸胸膛起伏,好半天才平靜下來,我不想他們擔(dān)心,我盡量用愉悅的語氣對我媽說到:“媽啊,你兒子就那么沒出息?出去就惹麻煩要家護(hù)著啊?不是你們以為的什么事兒,而是你們知道啊,我?guī)煾敢鋈ト,可是國家有任?wù)啊,師父不在,徒弟得頂著吧?媽啊,這是國家的秘密,你們可別亂說啊,我這幾年不能回家,是要去執(zhí)行任務(wù)呢,我就怕你們擔(dān)心,給你們打電話,都是違反記錄了!
我媽在電話那頭一下子就很緊張了,說到:“。繃业氖聝喊,那我們不說了,不說了”接著,我聽見我爸在旁邊不停的問,啥國家的事兒,然后被我媽罵了。
我的心里稍微安心了一點兒,卻聽見我媽很猶豫的說到:“兒子,我還為你在哪兒上班發(fā)愁呢,畢竟和酥肉做生意又哪兒比得上國家的鐵飯碗呢?你被國家招去了,是好事兒,媽支持你。就是想知道,你那個啥任務(wù),平時能給家里打電話不?”
媽剛說完這句話,就聽見我爸在旁邊嚷嚷:“讓打啥電話?你想想我們兒子師父什么人?我們兒子學(xué)的是什么本事兒?這老太婆,咋一點兒見識都沒有呢?別拖累兒子。”
然后就是我媽和我爸吵的聲音,我的眼淚一直流,忽然覺得自己真的是個惹禍精,我趕緊用正常的聲音大聲說到:“媽,我不說了啊,這電話不能打太久,平時估計不讓聯(lián)系,但我盡量。”
然后我簡直像逃跑似的掛斷了電話,當(dāng)著公用電話老板兒的面,蹲下就哭了。
那老板兒在旁邊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句:“這年輕人不管惹啥禍?zhǔn)聝喊,總得著家。要知道,這天下啊,誰會害你,父母都不能害你,還得護(hù)著你。”
我知道自己失態(tài)了,也不多言,站起來,抹干眼淚就走了。
我哪里是怕我父母不護(hù)著我,我是怕連累了他們,如果因為我的事兒,他們有個三長兩短,我覺得我會發(fā)瘋,說不定會去那個寨子拼命吧。
已經(jīng)過去了快一個月,至今想起這個電話,我的心都還隱隱抽疼,這一個月我沒和家人有任何聯(lián)系,我很擔(dān)心我父母掛念我的任務(wù),晚上連覺都睡不好,無奈我卻想不出來更好的理由。
“承一,這西湖很美吧?”承心哥的話打斷了我的沉思,也好,免得讓我去想到三年不能和父母聯(lián)系的殘忍。
一個八年,又一個兩年,我的父母人生中又有幾個十年。
我強(qiáng)忍住心頭的憂慮,盡量笑著對承心哥說到:“是啊,西湖很美,今天是最后一次上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