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云初聽到面前的人輕嘆一聲,然后,一雙黑色的靴子出現(xiàn)在她眼前。
周胤俯下身,強捏起她的下巴抬起頭,一雙金色的眼腫情緒晦暗不明,眉頭卻不自覺地皺起來。
“求孤!
他輕聲道,云初有些發(fā)懵,下意識的跟著重復(fù)了一遍。
“求你。”
“求孤什么?”
“求你……”喉間的血腥氣久彌不散,云初斟酌著詞句,直到現(xiàn)在,她還是看不清面前人的心思,若是本就不愿相助,又何必強迫性的把血喂給她,除非他有所求……但是她現(xiàn)在能拿出什么,難道是要她去做臥底,隨時為魔界提供情報?
“求你出手,暫且壓制了我體內(nèi)的寒氣!
云初越想越覺得可信,但是現(xiàn)在別無選擇,就算他真要提什么要求,她也可以先虛與委蛇一波……等出去之后她就回天崖山,退出江湖,那時候的所有事情便與她一概無關(guān)。
她的眼神飄忽,周胤又想起了這人的喃喃自語,他現(xiàn)在談不上有什么別的想法,只是忽然覺得,自己也沒必要做出這些事情——他拯救的不是那個與他針鋒相對的道士,而是總把自己的心思系在夫君身上的小妻子,若是現(xiàn)在開口發(fā)問,估計她自己都忘了自己曾經(jīng)為之奮斗的目標(biāo)是什么。
他救了個什么東西。
把自己一腔心思全部搭在自己的另一半身上,即使面前的他才是解藥,動動腦子就知道該向誰俯首,卻總是惦記著千里之外不知何處的夫君……周胤原本以為這種蠢貨這一生也只會遇見一個,倒是沒想到遇見了第二個,他把人甩開,失去了任何交談的欲望。
他不在無謂的人身上浪費時間。
“嘶……”云初退了一步,莫名感覺面前的人心情好像非常不好,剛剛吃下去的陽血緩解了體內(nèi)寒意,她也開始打量起洞內(nèi)環(huán)境,大概不止有一個入口,長廊看不到盡頭,但是有燈,她左右看了幾番,準(zhǔn)備先往一個方向摸索著走,總不能一直坐在原地坐以待斃——外面還不知道是什么情況。
然后在她的手摸上墻壁的那一刻,她聽到了一個聲音,冷清清的,來自她早已坐下的那個同行者。
“可憐。”
他的目光鎖定在云初的身上,像是在看著她,又像是透過她看什么人,忽的諷刺般笑出了聲。
“自己在這里垂死掙扎,你那夫君卻早就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見了什么人……”
他偏過頭,少女的拳風(fēng)擦過臉頰,狠狠砸在磚上,裂紋順著拳縫四散開來,他聽到了嘎吱作響的聲音。
“……呼!
周胤低頭看,原本要摸索著走的少女閃身到他面前,眼中是他曾經(jīng)熟悉的無情肅氣,即使已經(jīng)深呼吸調(diào)整,說話卻還是卸不掉力道而變得咬牙切齒。
“少主想惹怒我……倒也不必去貶低不在場的人。”
我要是想罵你,我能罵三天三夜不重樣。本來心中還有幾分因出手相助而形成的相安無事心理瞬間煙消云散,云初抽手,又是一拳對著他的面門砸了上去。
“孤均為實言相告。”
男人后仰,躲過一記拳頭,他的眼中倒映出一個略帶怒氣的的臉龐,即使他只是提了一嘴那個遙遠的男人。
就這么信任他,明明騙她最深的也是那只藤蔓妖怪,他太懂這種情況,有所隱瞞的夫君和一片癡心的妻子,為何世間總有一種名為情的東西,一旦沾染上,再聰明的人也會變成眼前這愚蠢的模樣——聽了一句話,就忍不住要與他拼命。
再怎么說,面前的這個人,曾經(jīng)也在雪地里把他撿了回去,一報還一報,于是他抬起手,正面握住了女孩的拳頭。
“你不該對孤拳腳相向!
明明有騙你更甚的人在,那男人到底用了多少個謊言,才去彌補最初的一個,所謂樹妖身份的謊言?他看在面前松鼠還有著一層恩人身份,才有了幾分拯救心思,但是現(xiàn)在看來已經(jīng)聽不進去好言相勸……
在角力中,兩個人的手腕都開始止不住生理的顫意。云初悶哼一聲,抬腳就踹上了他的膝蓋。
“少主若不是多此一言,你我也不必走到如此地步。”
阿青做錯了什么,要被你在背后如此編排。
膝蓋相抵碰撞出陣陣氣浪,若是有把趁手兵器……云初正想著,忽的看到了面前男人變了臉色,猛地甩開了她的手。
剛剛一個不注意,又吸入了些龍涎香,他過于沉溺在思緒中,居然忘記了屏息,周胤長吐氣,適時感覺到體內(nèi)又泛起那股熱意。
他不想……他本來什么都沒有想到,但是她故意要踹他,又極其巧合的露出了那節(jié)腳腕,他想起了曾經(jīng)山洞里見過了那節(jié)腳腕,在空中一甩一甩吸引著別人的注意力。
周胤一直在刻意控制著自己與情字沒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所以即使身為魔界少主,他對情愛的了解度,還只是基于幼年的一些回憶片段。他本以為想起那節(jié)腳腕只是普通的一點思緒,但是現(xiàn)在,他吸入了情香,第一反應(yīng)卻是離遠些,再離遠些。
不能變成和那個人一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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