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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媃很快就來了,聽莫離說樓月卿要見她,她很意外,也很驚喜,所以沒耽擱,當(dāng)即跟著過來了。

  一進(jìn)來,就看到樓月卿虛弱的靠在床頭閉目養(yǎng)神,面色煞白如雪,比之前瘦了很多,因為屋內(nèi)放著炭盆,加上很暖,所以她身上穿的寢衣很薄,依稀能看出她身板很消瘦,仿佛只剩下一個骨架,只有被子蓋著的腹部凸起,因為雙生胎,才四個月的肚子,仿佛已經(jīng)五六個月,她的手就輕輕的覆在肚子上。

  因為正在閉目養(yǎng)神,整個人看著虛弱而又靜謐。

  蕭允珂正在一旁坐著,看到她進(jìn)來,眸色復(fù)雜的看了她一眼后,轉(zhuǎn)頭去輕喚了一聲樓月卿。

  樓月卿聞聲睜眼,轉(zhuǎn)頭淡淡的看著景媃,眼神平靜,如同看著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她便轉(zhuǎn)頭回去對蕭允珂輕聲道:“珂兒,你先出去吧!”

  蕭允珂哪里放心就這樣出去,當(dāng)即蹙眉:“姐姐……”

  樓月卿淺笑:“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我只是想問她幾句話!”

  蕭允珂猶豫片刻,終于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站起來淡淡的看了一眼景媃,之后走了出去。

  莫離也在樓月卿的眼神示意下退了出去。

  樓月卿這才淡淡的道:“坐吧!”

  景媃依言上前,打算坐在床邊。

  “下面!”

  在她就要坐下時,樓月卿涼淡疏遠(yuǎn)的聲音再次響起,景媃一愣,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這才看到床前放著的凳子,眸色一暗,面色有些僵硬,難堪,不過還是依言坐了過去。

  坐下后,景媃有些拘謹(jǐn),在樓月卿面前,她都是這般無地自容,不知所措。

  景媃想問她好不好,可是話到嘴邊,卻又覺得多余,她的情況花無心事無巨細(xì)都會和自己說,再問就是明知故問了,她應(yīng)該不會喜歡。

  斟酌片刻,她微抿著唇,直接問道:“你找我來……是有什么事么?”

  樓月卿淡淡的問:“你還記得樓茗璇么?”

  景媃面色一愣,有些茫然的看著她,一時間倒是沒想起樓茗璇是誰……

  樓月卿也沒提醒,只是面色平淡的望著她,等她回答。

  景媃回想了好一會兒,才從自己模糊的記憶中想起樓茗璇這個人,事實上,她并沒有刻意的記過這個人的存在,所以,一時間確實想不起來。

  想起了這么一個人,當(dāng)年有關(guān)這個人的記憶也如流水般涌出,在她腦海中穿梭。

  愣神許久,她神色復(fù)雜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記得!”

  之前一直沒想起這個人,如今想起了,才發(fā)覺樓茗璇是樓家人……

  她豁然抬眸看著樓月卿:“你為何突然問起她?”

  樓茗璇,自從當(dāng)年那件事后,她便再也沒有關(guān)注過,如今是死是活她也不知道。

  樓月卿問起她做什么……

  樓月卿也不拐彎抹角,定定的看著她,直接問道:“當(dāng)年,樓茗璇曾懷過一個父皇的孩子,卻在回楚國的途中意外小產(chǎn),因此大傷身子,你實話告訴我,這件事情與你究竟有沒有關(guān)系?”

  景媃瞳孔一縮,猛然站起,不可置信的看著樓月卿:“你……你說什么?”

  樓月卿面無表情的看著她,一字一頓的詢問:“當(dāng)年樓茗璇的小產(chǎn),是不是你做的?”

  景媃面色霎時蒼白,身子不由后退一步,眼底難掩驚慌,唇畔一陣哆嗦,心驚的說不出話。

  樓月卿見她如此,冷冽的眼神被諷刺和厭惡取代,咬牙道:“果然是你……”

  景媃卻當(dāng)即搖頭,厲聲否認(rèn):“不,不是我!”

  樓月卿瞇了瞇眼。

  景媃連連搖頭,急聲道:“這件事不是我做的,我沒有害她小產(chǎn)!”

  她的神色,有些驚慌失措。

  樓月卿驀然冷笑:“你覺得我會信你么?若不是你,你慌什么?”

  景媃怔怔的看著她,見她臉上眼底難掩諷刺和鄙夷,忽然平靜下來,坐回原位,自嘲的笑著問:“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是個十惡不赦的人?所有惡毒的事情都是我做的?”

  樓月卿不置可否,沉默不語,只是看著她。

  景媃見她一臉默認(rèn),心中有些發(fā)堵,面色恍惚的憶起了當(dāng)年的事情:“當(dāng)年,我遇到她時,她正被人追殺,還受了傷,我救了她,把她帶回了我住的地方!”

  樓月卿聽著,不插話。

  景媃思緒飄會了三十一年前,想起那個時候,她不由面色恍惚,道:“那是個很單純的姑娘,我挺喜歡她的,所以就留她在我那里養(yǎng)傷,傷好了也沒有讓她離開,可她卻喜歡你父皇,那時候我與你父皇已經(jīng)定了情還拜了天地,我不喜歡自己的丈夫被人惦記著,何況這個人還是身邊的人,就打算讓她離開,可還沒開口就出事了,那日你父皇與我提起說想離開我一段時日,我問他去哪他卻只字不提,其實我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要回酆都爭皇位,可我并未點(diǎn)破,就想聽他坦白,他卻始終不肯說,那次我們吵得很厲害,剛巧碧月宮在附近的據(jù)點(diǎn)出了事我要去處理,我急忙趕去,那夜你父皇喝了不少酒,和她……我從小就順風(fēng)順?biāo)瑥膩頉]有受過這樣的打擊,那一次,我失去了第一個孩子!”

  樓月卿聽著,神色不明,卻也沒出聲,讓她繼續(xù)說。

  “我知道那件事不能全怪她,可若不是她對你父皇有那份心思,若是她當(dāng)真不愿,她大可反抗,又為何順?biāo)浦鄣暮湍愀富拾l(fā)生那件事?后來她求我原諒,我卻難以諒解,讓人把她趕走了,可她卻一直不肯離開,在附近尋了個地方住下,兩個月后,她被診出有孕,知道自己懷孕后,她就悄然離開了,當(dāng)時我心里又氣又恨,和你父皇大鬧了一場,我想殺了她,殺了那個孩子,事實上我也追去了,可是不是我做的,我還沒有出手,她就已經(jīng)出事了!”

  樓月卿蹙眉,忙追問:“你什么意思?她出什么事?”

  景媃淡淡的道:“她在楚國的邊境遭遇截殺,無力抵抗,被刺了兩劍,一劍在肩膀,一劍在腹部,險些喪命!”

  樓月卿心驚之余,倏然想起什么,擰眉問:“所以,她出事時,你在冷眼旁觀?”

  “我……”想解釋什么,可是終究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

  “后來呢?”

  既然那些人要?dú)擒,自然不可能留她性命,可是樓茗璇卻活了下來。

  景媃道:“千鈞一發(fā)之際,我救了她,把她送去了醫(yī)館,確認(rèn)她不會死之后就離開了!”

  樓月卿卻不怎么信,若有所思的看著她淡淡的道:“你前腳剛想殺她,后腳又救了她,你覺得我會信你么?這些不會都是你編造來為自己開脫的吧?”

  并非她為難景媃,刻意惡化她,而是按照景媃的性子,以及她曾經(jīng)的所作所為,實在是難以讓人信服。

  景媃一臉錯愕的看著她,眼中帶著無盡的哀傷,啞聲問道:“難道在你認(rèn)為,我真的如此不堪么?我承認(rèn)我做錯了很多事情,我罪大惡極百死莫贖,可是無憂,沒有人從一開始就是惡毒的,何況,這么多事情我都認(rèn)了,在你眼里我已經(jīng)是一個喪盡天良泯滅人性的惡人,我難道還怕在你面前承認(rèn)這一樁么?反正我害過的人數(shù)之不盡,多她一個又算得了什么?可不是我做的,我又怎能貿(mào)然認(rèn)下?”

  樓月卿咬了咬牙:“可不是你又是誰?你說她遇到截殺,當(dāng)時除了你之外,還有誰會派人去截殺她一個弱女子?”

  截殺,可不是意外那么簡單的了,而是有人在幕后策劃的謀殺。

  而且,樓茗璇出身將門,是有些武功的,一般的人是奈何不了她的,所以不可能是什么草莽流寇和普通百姓。

  景媃一時啞然,靜默片刻,低聲回答:“是元家的人!”

  樓月卿面色一變,驚詫的看著她:“你說什么?”

  景媃解釋:“當(dāng)時有四個人對她出手,那四個人的衣著和我初遇她救她時,追殺她的人是一樣的,我殺他們之前盤問過,他們是元家派出追殺樓茗璇的殺手!”

  元家的人追殺一個樓家的女兒,原因或許景媃并不知道,可是樓月卿卻很快猜到了。

  元家野心勃勃,想要將元蓉(元太后)嫁進(jìn)東宮以便控制朝堂,元蓉也有此想法,而當(dāng)時太子已定下儲妃,便是樓家大小姐樓茗璇,樓家畢竟手握重兵權(quán)傾朝野,迎娶樓家的女兒太子自然樂意之極,自然不可能退婚,而這樁婚事一旦成,樓茗璇便是未來的皇后,元家哪里會甘心籌謀多年的計劃被落空,必然想辦法除掉樓茗璇,所以在樓茗璇在外游歷之際派人追殺并非不可能。

  竟是這樣嗎?

  可好像也沒有不對的地方,誠如景媃說的,她在她心目中已然惡名深固無法扭轉(zhuǎn),她也不會認(rèn)這個母親,多一樁樓茗璇的事情其實也算不得什么,騙她其實沒什么用,而且,若是元家,倒也沒什么疑點(diǎn)。

  不知為何,知道這件事情不是景媃做的,她莫名松了口氣,冷眼旁觀雖然也無法諒解,可起碼不是她親自做的……

  她定定的看著景媃,咬牙道:“你最好真的沒有騙我!”

  景媃苦笑:“我現(xiàn)在哪里還敢騙你?”

  樓月卿別過臉去,不再看她,冷聲道:“如此便好,你走吧!”

  她其實一點(diǎn)都不想看到景媃,若不是要問清楚這件事,也不會找她過來。

  聽到她的逐客令,景媃心下黯然,不過看著她消瘦的面龐,終究什么都沒說,站起來走了出去。

  景媃出去后,候在外面的蕭允珂和莫離走了進(jìn)來,還有蕭以恪和蕭以慎,他們本來在后山看著那幾個小鬼頭,寧國夫人突然去了普陀庵,幾個孩子都還在,自然是只能讓他們輪番看著,聽聞樓月卿見了景媃,他們都不放心就急忙趕來,見樓月卿沒什么事,詢問了樓月卿也不遠(yuǎn)多說,他們便不再多問,確認(rèn)她沒事就繼續(xù)去看孩子了。

  他們走后,莫離才交給她一道王府那邊剛送來的飛鴿傳書。

  是蕭傾凰傳來的。

  她和蕭傾凰這幾個月來三五天就互通一次書信,之前她的都是她親自寫的,可是這段時日她這幅樣子,邊都是莫離代筆,幸好莫離跟她那么多年,可以模仿她的筆跡,倒也沒什么問題,她懷孕的事情,包括她的真實情況她自然半字都沒告訴蕭傾凰,反正蕭傾凰在若水那個地方不會聽見外間傳言,她不想讓蕭傾凰知道的事情,蕭傾凰都不可能會知道。

  紙上不過寥寥數(shù)語,是蕭傾凰的一些近況,大意是她現(xiàn)在日子過得很開心,每天都很充實,前些天和赤芍她們上山踏青,還抓到了一只小兔子,帶回去自己養(yǎng)了……

  將手中的紙條遞給蕭允珂,蕭允珂看著也不由笑了:“她現(xiàn)在這樣,也算是換了一種比以前更好的活法了!”

  沒有擔(dān)驚受怕,沒有陰謀詭計,每日都無憂無慮的活著,對于蕭傾凰而言,真的沒有比這更好的活法了。

  樓月卿含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確實!”

  轉(zhuǎn)念想起什么,她不由認(rèn)真的看著蕭允珂,凝聲問:“珂兒,你說父皇的病,我要不要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