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晟信中說,最近酆都局勢不穩(wěn),蕭正霖已經(jīng)三個月不曾上早朝,甚至閉門不見任何人,就在數(shù)日前,他忽然召集大臣上朝,忽然提起立儲事宜,并且話里話外都有意立身為嫡長皇子的蕭以懷為儲。
蕭正霖一直以來對立儲的事情閉口不言,也一向不允許朝中大臣提及此事,每次提起,他都勃然大怒,對提及立儲的大臣一通駁斥,這次卻主動提起,著實不同尋常。
樓月卿也知道不同尋常。
酆都的事情,其實她這一年來一直都關(guān)注著,蕭正霖不知道是不是身體的問題,一年下來竟然少有八九個月是在乾元殿休養(yǎng),據(jù)說太醫(yī)頻頻出入,除了幾個他信得過的心腹大臣和蕭以恪等人,誰也見不到他,因此,璃國局勢一直隱隱不安,朝堂暗流涌動,只是鑒于對他一直以來的畏懼和忌憚,加上有一眾心腹大臣撐著,那些人不敢明目張膽的造次,如今他突然提及立儲……
怕是接下來璃國又是一番動蕩,不過她想不通,舅舅他們?yōu)楹尾环磳Γ?br />
要知道,因為景媃,以景陽王府為首的武將一派和以湯家為首的文臣一派素來不和,他們是不可能允許湯卉的兒子登上帝位的,更何況,蕭以懷此人,愚蠢還不自知,一向剛愎自負(fù),若是登基,以他的才能,璃國定會毀在他手里。
她百思不得其解。
可是不管如何,不管他們想做什么,她都不能讓這件事情成真,不能讓璃國毀在蕭以懷手里。
樓月卿收到消息后,便立刻寫下一封信,派人傳信給蕭以恪,詢問此事。
讓莫離把信送去給拂云后,樓月卿就坐在那里靜靜發(fā)呆陷入沉思,不久,容郅就回來了。
一走進(jìn)水閣,就看到桌案那邊,樓月卿正坐在案后,垂著眼皮,一動不動,也仿佛沒有察覺到他走進(jìn)來,看著似乎心情不太好。
他蹙了蹙眉,走過去,正要問她怎么了,便看到桌案上的紙,他拿起來一看,是尉遲晟傳給樓月卿書信。
看完內(nèi)容,容郅面色有些異樣,愈發(fā)凝重起來。
這時,樓月卿已經(jīng)回過神來看到他站在桌案邊,愣了愣,隨即站起來淡淡一笑:“你回來了……”
容郅輕嗯一聲,放下手中的紙,擰眉看著她,問:“你臉色看著不太好,是因為這事兒?”
樓月卿頓了頓,微微頷首。
璃國的事情,無論大小,總能牽動她的心神,何況,這不是小事。
容郅無奈一嘆,看著她緩聲道:“你父皇并非無腦之人,你舅舅他們也不是吃素的,就算真的立蕭以懷,怕也是有原因的,何況,太子而已,只要還未登基,算不上什么,你實在不必為此傷神!”
“可是我父……他的身體,誰知道以后會如何,反正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蕭以懷坐上那個位置,就算……”頓了頓,她隨之目光一狠,咬牙道:“我親手毀了璃國,也絕對不會讓他和湯家如愿以償!”
容郅聞言一怔,看著她,并未說話。
他知道,有些執(zhí)念,在她心中已然生根。
他沒有勸她放下執(zhí)念,對她的話不置可否,只是輕聲道:“不過是有意而已,還未成定局,一切還是個未知數(shù),你也別想太多了,何況,只要你不愿,就算他登基了,也可以把他從皇位上拉下來,你若做不到,我?guī)湍惚闶牵膊皇鞘裁创笫,不必為此事煩擾!”
樓月卿微抿著唇畔,皺眉道:“這我當(dāng)然知道,可是,我就是不甘心!”
就算蕭以懷真的登基為帝,她也有的是辦法和實力將蕭以懷廢了,可是,那又怎么樣?
容郅挑挑眉,凝視她片刻,忽然語氣生硬的問:“你是在意你父……的態(tài)度?”
樓月卿抿唇不語,他知道,她這是默認(rèn)。
她不在意蕭以懷能不能當(dāng)太子做皇帝,畢竟廢了一個蕭以懷于她而言不是什么難事,她在意的,是蕭正霖的態(tài)度!
他可以立任何一個兒子為儲,唯獨湯卉的兒子,不行!
容郅眸色微動,想說什么,但是,話到嘴邊,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樓月卿兩眼微紅,眼中一片濕潤,咬牙嘶啞著聲音道:“不管他究竟是因為什么原因這樣做,我都不能接受,湯卉害死我母后,把我害到這個地步,就算我所承受的一切他都不知道,可是我母后呢?那是他的發(fā)妻,是他口口聲聲愛著的女人,他明知道我母后是湯卉害死的,明知道湯卉作惡多端,卻當(dāng)做什么都不知道縱容著那個女人為非作歹,如今竟然還要立她的兒子為儲……誰都可以,唯獨湯卉的兒子不可以!”
湯卉的兒子不可以,不管是蕭以懷還是蕭以恂,都沒有資格!
景媃的死和那些過往是其一,其二,也是為了大局考慮,絕對不能讓湯卉的兒子登上皇位,不能讓流著湯氏血脈的皇子得到皇位,否則,必然血流成河江山傾倒!
容郅看著這樣的她,心口微微發(fā)堵,想了想,他斟酌著開口道:“或許,他是有自己的考量,他是你父親,有一點你該明白的,他并非昏庸無腦之人,做什么事情都必然深思熟慮,何況,你又怎知,他當(dāng)真不在乎呢?”
不可否認(rèn),蕭正霖是真的很愛景媃,所以,才會如此隱忍,否則,他想殺誰不可以?
同樣的,他對這個女兒,也是在意進(jìn)了骨子里,才會想方設(shè)法的護(hù)著她,為此,他不計得失,只是這一切,她全都不知道,甚至,還因此恨著他。
有些事情,容郅很想說出來,可是,想起蕭以恪的話,他話到嘴邊,始終無法啟齒。
蕭以恪說:有些事情,她不知道,或許只是恨著,起碼可以秉承著執(zhí)念好好活著,有血有肉的活著,可若是知道了,她或許就毀了。
沒有什么事情,比信念破碎信仰成空更容易將一個人逼上絕路!
她承受不起,他也承受不起。
樓月卿忽然沉默了,定定的看著他,不說話,眼神有些詭異。
容郅有些納悶:“怎么了?這樣看著我作何?”
樓月卿擰眉,目光深深的看著他,忽然問:“你……為何忽然這么說,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瞞著我?”
容郅一頓。
隨即,不動聲色的問:“為何這么問?”
樓月卿抿唇沉聲道:“你以前,從不替他說話,可是自從前年與北璃一戰(zhàn)結(jié)束后,我每次提及這些,你總是有意無意的為他說話……”
仿佛都是不經(jīng)意的,可是,如今回想起來,也太過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