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后大典前后三日,楚京甚是熱鬧,宮里宮外皆是喜氣洋洋,此番盛況,也就八年前皇帝登基后與先皇后大婚時才出現(xiàn)過,甚至此次封后大典比大婚時更加隆重。
此次封后大典,除了冊封皇后,還對近期入宮的那些妃嬪舉行冊封禮,所以,隆重只是無可避免的,冊封禮后,不僅要帝后一同祭告太廟,還要登壇祭天。
樓月卿身份擺在那里,不去說不過去,不過她沒與寧國夫人一起,而是掐著時辰入宮的,在冊封禮前一個時辰才慢吞吞的出府進宮,然后典禮結(jié)束后,便直接出宮了,連宮宴都沒有參加。
整整一日,冊封禮和祭天結(jié)束后,已經(jīng)是即將晚上了,太常殿今夜有宮宴,參加宴會的不只是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員及家眷,還有前幾日抵京的西魏使臣,歌舞升平甚是熱鬧。
但是,秦玟瑛本就懷著孩子,累了一日,宮宴開始沒多久,感覺有些不適,先回了合歡殿,換下一身華麗的鳳袍,便靠著軟榻任由太醫(yī)給她把平安脈。
把完脈,老太醫(yī)這才稟報道:“皇后娘娘請寬心,胎兒無恙,只是娘娘今日太過勞累費神才會驚了胎氣,多休息便可!”
秦玟瑛這才松了口氣,讓太醫(yī)退下。
聽著前頭隱隱傳來的絲樂聲,便能想象得到如今前面的熱鬧……
只是,她與那里格格不入了……
想起方才那刺眼的一幕,她心底的痛,與當(dāng)年知道嫁給容郅無望時一樣……
苦苦一笑,眼角一行淚滑落,眸間帶著一絲絲自嘲……
終究,是她自找的……
昭兒見狀,連忙替她拭去淚痕,寬慰道:“娘娘,皇上心里還是有您的,薛賢妃不過是您的替身而已,您也別太在意了!”
可說這句話的時候,昭兒自己也不確定。
今日的冊封禮,皇帝除了立后封妃,還給薛妃賜了封號為賢妃,因著如今宮中沒有貴妃,薛賢妃的地位僅次于秦玟瑛這個皇后,且后宮大權(quán)仍在她手里,這也就罷了,今夜的宮宴上,皇帝還牽著薛賢妃的手讓她坐在身側(cè),關(guān)懷備至甚是親密,卻對鳳座上的皇后態(tài)度冷淡……
之前她還以為,皇上對娘娘一往情深,哪怕因為上次的事情生氣,心里還是有娘娘的,可今日,卻讓娘娘受此羞辱,宮宴上那么多人看著,皇上卻半點不顧忌娘娘……
聞言,秦玟瑛苦苦一笑,望著窗外的夜色,幽幽道:“算了吧,他不恨我已經(jīng)是對我最大的寬容,今日的一切,不過是我的報應(yīng)罷了……”抬眸看著一臉關(guān)懷的昭兒,秦玟瑛柔柔一笑:“你不用擔(dān)心我,我受得!”
如今的她,受此冷落,才明白這些年來元鳶所受的屈辱,不過她比元鳶幸運,起碼她曾經(jīng)得到過,得到容闌的傾心相待,腹中還懷了孩子,而元鳶,從進宮到死,都沒有得到過那個帝王的一絲關(guān)懷與憐惜,到最后,還死在他的陰謀里……
可悲可嘆,只是不知道,她最后,是否也是那般下場……
現(xiàn)在她所承受的,可不就是這些年元鳶承受過的么?
之前,她也以為容闌寵著薛賢妃,不過是因為薛賢妃的臉與她相似,雖心如刀絞,卻隱隱的竊喜著他心里還是有她的,只是還在生氣,日后或許生下孩子后他就消氣了,可是,今夜宮宴上,他看著薛賢妃的溫柔和寵溺,還有薛賢妃待他的關(guān)懷備至,令她不得不認(rèn)清事實。
他不愛她了……
昭兒有些不贊同的看著她:“娘娘……”
秦玟瑛打斷她的話:“本宮乏了,先睡一會兒,你退下吧!”
說完,緩緩躺下,拉過被子,閉上眼……
昭兒寬慰的話到嘴邊,也只能咽回去,替秦玟瑛掖好被子,才退出去……
門關(guān)上后,秦玟瑛才緩緩睜開眼,翻了個身,靜靜地凝視著床簾上的芙蕖花,若有所思……
夜色下的宮道上,一襲白影靜立,微微仰著頭遙望著不遠處的合歡殿,一動不動。
他的身旁,順德公公站在那里,手拎著一盞燈籠。
遙望片刻,身后腳步聲傳來,一身華服的薛賢妃緩緩走來,站在他身后三步的距離外,微微福身。
“皇上!”
容闌動了動,夜色下看不清臉色,只聽他淡淡的問:“如何?”
薛妃輕柔的聲音傳來,低聲道:“皇上不必?fù)?dān)心,太醫(yī)說皇后娘娘無礙!”
容闌沉默了。
轉(zhuǎn)頭繼續(xù)看著不遠處燈火通明的合歡殿,沉默了許久。
雖然沉默,可是,薛賢妃還是能聽得到他不著痕跡的松了口氣……
薛賢妃看著容闌片刻,想了想,輕聲道:“若是皇上不放心,臣妾陪您進去瞧瞧皇后娘娘吧!”
容闌倒是沒答應(yīng),而是淡淡的說:“回宴席吧!”
對于他的這個答復(fù),薛賢妃倒是不驚訝,只是微微頷首:“是!”
薛賢妃上前,攙扶著一身白衣的容闌,轉(zhuǎn)身往太常殿而去。
宮道上恢復(fù)了寂靜,好似方才沒有人來過一樣。
今夜樓月卿沒參加宮宴,反而典禮結(jié)束后便出宮了。
沐浴過后沒多久,卉嬈便來了。
卉嬈這個時候來,自然是為了稟報北璃使臣的情況。
凝視著外面的一片漆黑,樓月卿沉默了許久……
隨即,緩緩開口呢喃一聲:“后天……”
等了半個多月,終于到了么,呵……
她的平靜日子,怕是也要到頭了,就是不知道,這一次又會鬧出什么事情來。
卉嬈又道:“如今北璃貞順帝要將長樂公主嫁給攝政王的消息,已經(jīng)慢慢傳入楚京了,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怕是這次對主子不利,主子,不如……”
殺了她!
樓月卿淡淡開口:“不用!”
卉嬈一愣。
轉(zhuǎn)頭看著一臉茫然的卉嬈,樓月卿淡淡的說:“此事你不用管,我自有打算,你先回去吧!”
卉嬈只好退下。
卉嬈走后,一直候在一旁的莫離沉思片刻,才擰眉沉聲道:“主子,此次北璃的人來楚,對您大大不利,莫離還是有些擔(dān)心……”
樓月卿淡淡一笑,看著她挑挑眉:“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他們還能要了我的命不成?”
她倒是一點都不擔(dān)心,遲早都是要面對的,只是比她計劃的早了罷了。
何況,任誰著急,都輪不到她著急。
該心虛害怕的,從來不該是她。
莫離想了想,扯了扯嘴角:“是莫離多慮了!”
樓月卿不置可否,卻沒有多言,而是凝視著外面的黑夜,陷入了沉思……
她只是怕見到一個人……
這次北璃的使臣中,其他人倒是沒什么要緊的,可是卻有一個人的到來,讓她措手不及,一直都難以安心。
珂兒……
出神之際,耳邊忽然響起容郅低沉溫和的嗓音:“在想什么?”
樓月卿猛地回神,轉(zhuǎn)頭一看,果然看到了一身黑袍的容郅……
樓月卿一驚,轉(zhuǎn)頭看了看,莫離不知何時離開了,她定了定神看著容郅訥訥的文:“你……你何時來的?”
他想了想,道:“剛到!”
哦了一聲,樓月卿這才問道:“宮宴結(jié)束了?”
不該啊,起碼還得半個時辰才能結(jié)束。
他笑了笑,道:“孤中途便離席了,在府中處理了一些政務(wù),閑下來了便過來瞧瞧!”
若不是不參加有些不妥,他連去都不去,本來對于宮中的宴席,他一向不喜歡,以前倒是無所謂,有就去坐坐,可是現(xiàn)在她不在宴會上,倒顯得無趣極了。
“喔!”點點頭,隨即又蹙眉問道:“我們不是白天才在宮里見過?如今天都黑了你還跑來做什么,不累?”
攝政王府和寧國公府一東一西在不同的街道,從攝政王府過來,可是跨了大半個楚京呢。
他不累她都替他累,以前雖半夜過來是常有的事,可是今日她出宮前才與他見了,才過去兩個多時辰而已……
他彎了彎嘴角,眸色溫柔的凝視著她,緩緩道:“孤想你了!”
想她了,想見見她,自然就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