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元縣城,城南之地。
一道道火把點亮了長夜,大批的衙門差役蜂擁而至,宋魁則是走在最前列,看向陸沉的目光很復(fù)雜。
不需要別人提點,被劈成了兩半的虎妖尸體和滿地的紙屑已然說明了一切。
而另一邊,圍繞著虎妖的尸體,一眾差役們也是神色驚駭,目光止不住地在陸沉和云婉容身上打量。
“.文判官?”
“真是那頭大蟲.”
“他被殺了?誰做的?”
就在這時,宋魁突然開口道:“云姑娘此番斬殺了妖魔,典獄司感激不盡,不如來典獄司小坐片刻?”
此言一出,眾人的視線立刻集中在了云婉容身上。
“.舉手之勞,宋大人不必在意!
云婉容見狀神色如常,先是一把按住林云英的肩膀,讓她不要亂說話,隨后點頭承認(rèn)了宋魁的說法。
妖魔禍害災(zāi)民,風(fēng)云劍廬弟子憤而出手,眼看這件事情就要被如此定性,一道聲音卻突然從人群中傳來——
“云姑娘出的手?我看不一定吧。”
話音落下,就見人群分開,隨后兩道身影先后走了出來,俱是身穿官袍。
前者背負雙手,身上官袍是一只藍雀,雖然須發(fā)皆白,但保養(yǎng)極好,乍看之下依舊是一副中年模樣。
與之相比,后者就截然相反了。只見其官袍上繡著一頭海馬,壯碩魁梧的身子幾乎將官袍撐開,滿臉橫肉,顧盼間兇煞之氣橫生,與其說這是官,不如說是匪,看向陸沉的目光更是不懷好意。
“陳主簿!
宋魁目光微沉,平靜道:“.緝捕妖魔是我典獄司的分內(nèi)職責(zé),和縣衙沒有關(guān)系,你管得太寬了吧!
“妖魔?什么妖魔?”
身穿藍雀官袍的中年男子聞言頓時反駁道:“縣城安寧祥和,從來沒有什么妖魔!宋大人莫要亂說!”
說到這里,這位陳主簿的表情也變得陰森了起來。
“亂說,是會死人的!
“.”
見宋魁閉口不言,陳主簿這才點了點頭,緩和語氣:“那么接下來,我們再來說說這頭虎妖的事情!
“陳主簿還認(rèn)得這是虎妖?”云婉容冷笑一聲。
此言一出,陳主簿頓時眼角微抽,不過還是繼續(xù)道:“首先,城里不可能有妖魔。所以這頭虎妖應(yīng)該是被人從外面帶進來的.當(dāng)然,本官相信風(fēng)云劍廬的弟子肯定不會做這種喪心病狂之舉。”
“可這虎妖早不出現(xiàn),晚不出現(xiàn),為何偏偏這個時候出現(xiàn)?”
“很顯然!是因為豢養(yǎng)它,將它放進城里的人,是最近才來到縣城落戶的!”
“.這位捉妖人。”
說到這里,陳主簿的目光終于落在了閉目養(yǎng)神的陸沉身上:“我若是沒記錯的話,你昨日剛進城吧?”
“這虎妖恐怕就是你放進城里的,然后親手?jǐn)貧⒌!?br />
“伱剛剛加入典獄司,急于立功,偏偏城內(nèi)安寧祥和,沒有妖魔作亂,于是你就自導(dǎo)自演了這么一場大戲!”
最后一句出口,陳主簿中氣十足的聲音便在城內(nèi)傳蕩開來。
“這虎妖是差爺養(yǎng)的?”
“怎么可能!”
“分明是差爺為了我等打抱不平”
災(zāi)民之中頓時響起了不服的聲音。然而隨著陳主簿身后那位形貌似匪的壯漢看來,聲音又漸漸消失。
“狗官!放恁娘的屁!”
最先撲向虎妖的婦人此刻仍舊第一個開口,竟也是個悍婦,一雙紅腫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陳主簿,手指一伸,張口就罵。
“刁民!”
陳主簿見狀頓時神色一冷。
“膽敢辱罵本官?若不是本官撥糧,還允許你們?nèi)氤莿?wù)工,你們早就餓死在城外了!真是不知好歹!”
“是非曲折,本官自有明辨,若真是冤枉了,也會還人一個公道!
“在那之前,本官需要查證審問.來人吶,將人給我拿下!”
“是!”
周圍的差役們紛紛應(yīng)聲,隨后齊齊便向著陸沉走來。刀光劍影之下,人群頓時一臉驚恐地四散開來。
陳主簿見狀,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刁民就是欠收拾。
想到這里,他又看了一眼陸沉,忍不住為自己的聰明機智感到得意。
文判官被殺,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云婉容出的手。
然而云婉容是風(fēng)云劍廬的弟子,背景深厚,實力更是不俗。就算是她殺了妖魔,自己也沒法對付她。
可這樣一來,自己又沒法給城隍廟一個交代。
沒有交代,城隍廟定然會遷怒縣衙。
因此自己需要一頭替罪羊。
而陸沉就是陳主簿選中的替罪羊。拿下了他,不僅能給城隍廟一個交代,還能借此敲打一下典獄司。
還有這幫知道真相的刁民,也不能留了,否則城里容易出現(xiàn)謠言。
先抓起來,事后再送到城隍廟設(shè)法處理掉,說不定還能討得城隍廟的開心,讓它們不再追究這件事
就在陳主簿思考應(yīng)該如何善后的同時,陸沉終于開口了。
“大人說是我將這虎妖放進了城里,不知可有證據(jù)?”
說到這里,陸沉的神色很平靜。只是一邊揉著林云英的腦袋,讓小姑娘安心,一邊不緊不慢地說道:
“沒有證據(jù),就是栽贓陷害!
“王法何在?”
“王法?”
陳主簿回過神,見差役們居然還沒有動手,當(dāng)即面色一沉:“本官鐵口直斷,說的話自然就是王法!”
說完,陳主簿的目光又落在了云婉容和宋魁的身上。
“兩位,這件事可不是陳某在無理取鬧。你們都清楚這必須要有一個交代,否則上面不會善罷甘休!
“所以我勸你們最好不要多管閑事。”
“你們說呢?”
說完,陳主簿就指了指頭頂?shù)奶炜铡?br />
“.”
見宋魁和云婉容都沒有說話,陳主簿就當(dāng)他們是默認(rèn)了,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后看向一眾差役。
“還愣著做什么?動手!”
眼見差役們圍堵而來,陸沉看了一眼身旁的宋魁,而宋魁則是一臉無奈地嘆了口氣,隨后湊到陸沉身邊輕聲道:
“至少不要殺人。”
“大人說笑了,我豈是嗜殺之徒!
陸沉和善地笑了笑,隨后便深吸了一口氣,胸口鼓掌,唇齒開闔,自喉嚨之中猛然發(fā)出了一聲暴喝!
“轟!”
晴天霹靂!
這一聲暴喝宛若炸雷滾空,浩浩音波席卷開來,仿佛引發(fā)了共振一般,惹得整條街道都在嗡嗡作響,四周的房屋更是激烈搖晃了起來,四周所有人的耳朵更是被這一聲吼得眼冒金星搖搖晃晃。
陰符大成,虎豹雷音。
以陸沉如今的修為,這一聲怒吼,陰符之下無人能聽,沒有內(nèi)息的鎮(zhèn)壓,鼓膜甚至都會被直接震裂!
“這怎么可能?”
這一刻,原本穩(wěn)坐釣魚臺的陳主簿一邊痛苦地捂住耳朵,一邊看著陸沉,眼神里滿是不可置信之色。
他是認(rèn)識陸沉的。
陸沉的身份符牌都是他簽發(fā)的,可他以為這只是宋魁以權(quán)謀私,想要給自己的后輩弟子謀一條出路。
他也知道陸沉殺了旌陽山君。
可旌陽山君又算什么?陽火圓滿而已,自己家中的護院都有這個修為,因此陳主簿也沒有放在心上。
然而眼下,隨著陸沉一聲暴喝,陳主簿才知道自己錯了。
而且是大錯特錯!
這哪里是什么走后門的小蝦米,分明是一頭絲毫不亞于云婉容的過江龍!
如今再看,莫非文判官還真是他殺的?
自己歪打正著了?
想到這里,陳主簿頓時心生悔意。
然而后悔之余,他的心中卻也難免憤恨,甚至還有幾分委屈。
城里的替罪羊那么多,你若是早早顯露出這樣的修為,我豈會不和你講道理?
“你你.”
看著緩步走來的陸沉,陳主簿下意識地倒退一步,語氣難掩驚恐:“膽,膽敢襲擊官差.王法何在!?”
“宋大人!還不快拿下他!”
“?”
宋魁歪了歪頭:“陳主簿鐵口直斷,下官哪里敢多管閑事啊!
“你?”
陳主簿聞言愈發(fā)驚恐,一路疾步后退,直至退到了和他一同前來的魁梧武官身后才露出了安心之色。
“林縣尉,拿下這個賊人!”
“小事一樁!
比起色厲內(nèi)荏的陳主簿,這位形貌似匪的縣尉顯得很是傲氣。
他的背景雖然比不過風(fēng)云劍廬,但也不是小門小派出身。
而以他的眼光來看,陸沉雖然展現(xiàn)出了陰符大成的修為,可武功路數(shù)顯然是野狐禪,完全不成體系。
因此哪怕和他境界一樣,也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還有就是陸沉看他的眼神也讓他很不爽,毫無恭敬,甚至就像是在鄙夷他一樣。
不就是殺了一頭妖魔么?他也一樣可以,只不過考慮到城隍廟勢大,所以之前才一直選擇忍讓罷了。
如今既然陳主簿開口,那他也不介意教訓(xùn)一下這個目無法紀(jì)的小子。
然而在那之前,宋魁卻搶先向前一步。
“兩位大人,我還是那句話!
“緝捕妖魔是我典獄司的分內(nèi)職責(zé),和兩位大人可沒有關(guān)系,兩位管得太寬了,況且夜色已晚,不如先回去休息?”
說完,宋魁便將陸沉護在了身后。
與此同時,云婉容也毫不猶豫地走了出來。
一位是典獄司的提刑官,一位是風(fēng)云劍廬的弟子,兩人并肩,林縣尉臉上的傲氣都有些不自然起來。
“你們.你們!”
見到這一幕,陳主簿氣得手指都在發(fā)抖,最后一甩袖:“好好好,逞英雄?宋魁,你不覺得太晚了嗎!”
“行,你要當(dāng)英雄,我就給你當(dāng)!”
“我看你這個大英雄要怎么和城隍廟那邊交代!”
說完,陳主簿便直接轉(zhuǎn)身,而林縣尉則是深深地看了陸沉一眼,這才離去。
兩人一走,差役們自然是緊隨其后,跟著散去了。
見到這一幕后,四周的災(zāi)民頓時發(fā)出了歡呼聲,小姑娘林云英更是昂著腦袋,一臉與有榮焉的模樣。
唯有云婉容和宋魁的臉上看不見笑容。
“.陸沉!
緊接著,就見宋魁轉(zhuǎn)過身,語氣復(fù)雜中也透著無力:“你走吧,帶上云英離開這里,走得越遠越好。”
“再不走,恐怕就來不及了。”
陸沉聞言也收回了看向陳主簿和林縣尉離去方向的目光,一臉鄭重:“大人放心,今晚動手應(yīng)該還是來得及的!
宋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