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港城豪門喬家千金的生日。
晚上,宴會廳燈光如瀑,金碧璀璨的穹頂下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穿著統(tǒng)一黑白色制服的侍應生單手托著圓盤,不停地穿梭著眾多受邀請而來的名流。
現(xiàn)場氛圍洋溢著一種高端的奢華熱鬧。
作為本場的主人公。
九歲的喬知漾穿著漂亮的粉紅色公主裙,頭發(fā)戴著生日小皇冠。
像極一個被打扮得精致高調(diào),推到眾人面前進行銷售的布偶娃娃。
站在中央處,接受著各種陌生又虛偽的目光。
“喬家的千金小姐真是長得越來越漂亮了!
“到時候成年了,肯定迷死一群公子哥了。”
“這還不是多虧邱夫人這么用心的教導,才能教出一個這么乖巧懂事的女兒,將來聯(lián)姻了,肯定能對家族有很大的幫助,真是讓人羨慕啊!
喬知漾麻木安靜地聽著周圍不斷傳來的恭維,沒忍住偷偷抬眼,看向站在身旁的邱霜。
身旁的女人同樣穿得高調(diào)精致,每一件飾品都閃爍著昂貴的光芒。
她聽著周圍的贊美聲,高強的控制欲得到了滿足,完全一臉享受。
像是很滿意自己手下的作品能夠得到大家的欣賞。
根本就無心理會自己的孩子喜不喜歡這種場合。
喬知漾看了一小會,重新目光黯然低下頭。
她其實一點也不喜歡這樣的生日宴會。
這里全都是她不認識的大人。
每一個雖然都會帶著各種精美的禮物,說著好聽的祝福詞。
但她知道,他們其實都不是真心來慶祝她生日的。
只是為了過來與各名流得到一個互相認識的機會而已。
而她的家人也是一樣。
都是借著她的生日,來與各種權(quán)貴們打交道,互相討好處。
根本就沒有一個是為她而來的。
她想要的生日宴其實很簡單的。
就跟其他的小朋友那樣。
簡單溫馨的跟家人和熟識的好朋友一起唱生日歌,吹蠟燭,吃蛋糕,不用搞得這么隆重高調(diào)。
可是.....
她連一個好朋友都沒有。
全都被邱霜一句以后都不要跟他們繼續(xù)來往了,就都斷了聯(lián)系。
喬知漾低垂著雙眼,壓著快要涌上來的眼淚,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笑容。
好難受。
身體好像一瞬間被抽光所有的力氣,就連只是站著都快要支撐不住了。
是她的焦慮癥又要發(fā)作了嗎?
不行。
她不能有一點的失態(tài)。
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他們眼中那個乖巧懂事的喬家千金小姐,竟然是個有心理疾病的人。
他們一定會對她失望的。
還有媽媽,她也一定會生氣的。
她一生氣,就會又要拿起戒尺去打她的手掌了。
本能反應似的。
喬知漾攥緊著雙手,自虐般咬著下唇,壓著心里不斷涌上來的極端負面情緒。
漸漸地,混亂壓抑的腦海里像是浮現(xiàn)了另外一個自己的聲音。
這種痛苦的日子真的受夠了。
是不是只有死了,就能解放了?
她慢慢地抬起空洞黯然的雙眼,望向后花園的方向。
那里有一個人工湖。
只要她現(xiàn)在走過去,她就能解放了。
可是死亡好像是一件會很疼的事情。
喬知漾怕疼。
所以她趁周圍的人沒注意,偷偷抓了一把糖果,往后門小跑走了出去。
所有的賓客都在宴會廳里。
后花園一片安靜。
盛夏炎熱的晚風中裹挾著淡淡濃烈的花香。
她拖著自己小小而又沉重的腳步,機械般地一步一步地往人工湖的方向走去。
“你這個小賤種還敢有臉過來!”
“是嫌上次打得不夠重嗎?”
“別跟他廢話這么多了,反正無聊,來個樂子給我們解解悶不是很爽嗎?”
好幾個穿戴光鮮的豪門小少爺嬉皮笑臉,不斷揮著拳頭,朝著下方那團身影揮去。
被打得躺在地上的男孩只是抱著腦袋,動作熟練地將自己蜷縮起來。
一聲不吭地任由著他們的拳腳落在身上,像是反抗累了,終于自甘墮落地選擇了放棄。
“煩死了,這個狗崽種怎么今天這么安靜?”
“喂,私生子,平時不是挺能打的嗎?今天怎么像死了一樣!”
“嘖,真是沒勁!
他們罵罵咧咧又踢了他好幾腳,像是感覺沒意思似的終于無趣走了。
岑晝滿身傷痕躺在地上,雙眼空洞地望著頭頂上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印象中,他眼里的天空仿佛一點光亮都沒有。
像是永遠都被烏云遮住,暗沉得見不到一點陽光。
他想起剛才那個打他打得最重的人說的話,問他為什么還敢有臉過來。
是啊。
以他這種骯臟的私生子身份,哪有什么資格來參加今晚的宴會。
他也不稀罕來。
但是他那個可憐的母親捧著他的臉,明知道他去了也是被嘲諷被挨打,也哭著哀求他。
要他厚著臉皮跟過去,要他在他所謂的親生父親面前好好表現(xiàn)。
結(jié)果他還是像一塊垃圾似的被扔到了這里。
岑晝目光死寂深黯,
這種該死的日子,他真的是受夠了。
就這樣死去了也挺好的。
甚至在想。
他要是真的死在這里。
那些討厭他的人一定會嫌棄望著他的尸體,笑著說。
太好了。
這個惡心的私生子終于死了,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岑晝嘴角自嘲地扯了扯,但很快又緊緊地抿了起來。
他到底做錯什么了?
又不是他能選擇這樣的出身。
他也不想因為父輩的錯誤,就背上這樣無辜的罵名。
可是為什么他們一個個都要將所有的錯,全都怪在他身上。
岑晝的眼睛紅了紅。
但很快被他用力擦了擦。
哭什么。
他這樣的人哪有資格委屈。
就在他慢慢閉上眼,放任著自己被巨大悲傷的黑暗吞噬著。
“哥哥,你沒事吧?”
突然一道怯生生的聲音驀地在他耳邊輕輕響起。
岑晝眼睫顫了下,睜開了雙眼。
就看到一個長得嬌小的小女孩像只小動物似的,挪著小碎步,慢慢朝他走了過來。
不知道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