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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渝在橫墨般的水底看到了一折紅袖。

  婀娜娉婷的女子一襲碧色羅裙,煙水宛轉(zhuǎn)的美眸里如棲一釉瀲滟意,籠煙的長眉輕輕往上一翹,便是一枚似近似遠的盈盈笑意,她啟唇,聲音清冷似泠月:

  “我是抱皎坊的棲娘,趙公子,你若看不起我,何必問我的姓名呢!

  言畢靜了半晌,復(fù)又揚眉笑道:“是嗎,那么趙公子,請你記好了,我姓柳,名岑棲,雖不是什么暗含深意的好名字,但我很喜歡。”

  紀渝微愕地瞪大眼,柳岑棲?這名字不是他們方才在白綾上讀到的落款嗎?

  意識到這一點,紀渝連忙抖擻起精神,生怕錯過任何一點細節(jié),只見柳岑棲轉(zhuǎn)過身,不知如何做到地改了方才的裝扮,身上那件青裙變成絳紅色,額間亦點開一顆花鈿,襯得姿容更是灼灼:

  “這一舞名喚仙夭,取的是夭夭勝仙之意。”

  她又歪著腦袋,眉眼溢開張揚色:“我畢竟占著個‘一舞動瑯州’的名頭,跳出來的舞步若是丑態(tài)百出,那豈不是讓人家看盡笑話!

  發(fā)展到此步,紀渝心底已能生出隱隱的猜測,如果他所料無差的話,眼前一切應(yīng)該都是柳岑棲生前的記憶。

  可他不明白,這些記憶為何會長眠在這汪洸潭底?柳岑棲現(xiàn)在在哪里?她……還活著嗎?夲伩首髮站:ρò18ρò.𝖈ò𝓶 后χμ章幯綪捯渞蕟站閱dμ

  紀渝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專心致志地繼續(xù)看下去,而在接下來的一幕里,他聽到柳岑棲如是吐字:

  “趙識珩,我這人記仇得很,你若負我一回,縱使是死我都不會原諒你!

  聽到這句,紀渝瞳孔剎震,他還來不及細思這一席話里的玄機,畫面又轉(zhuǎn),這一幕里的柳岑棲一身素裳,芙蓉面上也未著紅妝,卻溫出一種素淡的嫻美來,她抬睫,語氣平似靜水:

  “我不會留你,天下遼遼,趙識珩,后會無期罷!

  后面的故事出乎了紀渝的意料,接下來的畫面終于伴了景象,不再是柳岑棲自說自話的獨白,首先映入眼簾的一幕是斷壁殘垣,烽火坍墻。

  原來是江南有逆將叛亂,一連奪叁城,并于這日奪下廣南城,逆軍首領(lǐng)對柳岑棲的舞有所耳聞,于是起宴請她作宴,說是賀這奪城之喜。

  柳岑棲沒有推脫,她一襲盛裝,穿上自己最好的羅裙,前去赴宴。

  女子纖纖的腰肢是這般柔弱,沒有人會想到,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舞娘,她的水袖里會藏著一把刀。

  柳岑棲在故意倒入首領(lǐng)的懷里時,用袖中的一尺寒光割開了首領(lǐng)的喉嚨,也將自己的性命永遠留在這一舞畢。

  落下的絳色羅裙宛如凋謝的紅梅,女子胸口漫開的血色艷得宛如新朱的口脂,紀渝好像看到柳岑棲在最后似乎笑了一聲,又似乎是嘆了一聲,他不知道,柳岑棲的記憶終止于她的香消玉殞。

  紀渝恍恍然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離了潭底,正仰倒在對岸,天邊的那樽明月恰好落入他的瞳孔。

  他在原地滯愣好半晌,才記起自己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找到宋厭瑾和謝虞晚,可是……

  紀渝望著空空如也的對岸側(cè)窗,不太明白現(xiàn)在是怎么一回事,謝師姐和宋師姐怎么不見了?

  *

  謝虞晚跳入潭后,依舊沒有看到紀渝的身影。

  這顯然是一樁怪事,紀渝并沒有先她多久入水,怎會徹底沒了蹤影?

  謝虞晚想了想,起指掐訣,抄起一截碧光運向潭底,不探不要緊,這探出的結(jié)果驚得謝虞晚心頭猛顫。

  潭底并沒有紀渝的氣息,只殘著濃郁的怨氣,而這怨氣并不同于謝虞晚之前遇到過的那些怨魂,這水底的怨氣,更像一團巨大的蓄能池,正源源不斷地滋養(yǎng)著整座宅院里的怨魂!

  荊鳶曾告訴謝虞晚,在宅里死去的修士會被用來滋養(yǎng)怨氣,趙識珩竟用的是這以邪養(yǎng)邪的法子!他就不怕……這水中封印萬一被破,他就不怕被這些生前修仙的怨氣所吞噬嗎?

  不管怎么樣,此地實在不宜久留,謝虞晚連忙打道回府,就在她旋身的剎那,忽然有一帶綾狀物纏住了她的腳踝,直直將她拖向潭底!

  是喜房里的白綾!謝虞晚心中暗寒,這些白綾在大火中居然還能安然無恙,到底是何等的邪物?

  她連忙起念,試圖召來瑾晚劍,可她的靈力早已為不知道何人所封,在沒有靈力的情況下,以念焉能取劍?

  謝虞晚眼睜睜看著自己與潭底幽光的距離一點點縮小,就在她將將沉入潭底的燃眉之刻,忽有一抹劍光煌煌而來,劍尖微挑,割破絞在謝虞晚腳踝處的白綾,然后又極快地飛到她身下,以容她趴在劍上,而謝虞晚的唇瓣就在她落至劍身的瞬間,不偏不倚地吻住似霜雪般清凌的劍鋒。

  她抬起眼,借劍芒看清了劍柄上的漆字——“祈歸”,這是宋厭瑾的劍。

  果然,宋厭瑾慢悠悠地蕩水而來,看到頗有幾分狼狽的謝虞晚,嘲諷地勾了勾唇,謝虞晚由衷地懷疑,若不是身處水底開口不便,她此時定又要聽到他最擅長的陰陽怪氣了。

  不過怎么說,她這一遭是被他救下,就在謝虞晚打定主意上岸以后定要好好謝他一番時,宋厭瑾抱著胸打量她許久,張開唇做了一個“哦”的口型,抬起指在她額間一點,謝虞晚頓覺自己那被封住的靈力終于開始在四肢百骸間重流。

  謝虞晚:?!

  敢情封我靈力的就是你小子是吧?

  她一愣,隨即叉起腰,怒氣沖沖地瞪著宋厭瑾,對面的少年倒還是那副不以為然的淡然模樣,他居然還欠揍地沖她莞爾淺笑,就在謝虞晚忍不住要動手的當(dāng)頭,一綾綾的白綢升了起來,鬼魅般飄在水中。

  白綾如練,拂滿水波,本該纖然弄月影,卻動作極迅猛地徑直攻向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