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謝無歧如今在十洲修真界的名頭,他若是真有道侶,早就眾人皆知。
他目光停駐在沈黛的臉上,像是想找到她動搖的痕跡,然而沈黛仍舊一臉尋常地開口:
“不是別的宗門,我說的那個人就是我!
宿危:…………?
所有人:……。!
沈黛想得很簡單。
謝無歧上次已經(jīng)跟她直言過他不喜歡宿檀,她不知道宿檀如今有沒有死心,但見宿危不依不饒的態(tài)度,這事還是要快刀斬亂麻地解決了才好。
否則她都擔(dān)心宿危哪天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找人把謝無歧綁了帶回宿家關(guān)起來,什么時候愿意娶宿檀了什么時候再放出來。
沈黛思維有點(diǎn)發(fā)散,已經(jīng)腦補(bǔ)出謝無歧被五花大綁關(guān)小黑屋的模樣了。
所以唯一能讓宿危徹底死心,也就只有這么一個辦法。
方應(yīng)許聽完第一反應(yīng)就是看向謝無歧:
“什么時候的事!?你只和我說你喜歡師妹,什么時候成的婚結(jié)的道侶??為什么我不知道??”
謝無歧很快明白過來沈黛指的是什么。
她倒是也沒說謊,真算起來,第一次是她在月夜被一頂花轎送到郊外墳冢,與他合葬而臥。
第二次是在太瑯城,她替委托人扮做新娘吸引魘妖出現(xiàn),兩人握著紅綢拜了堂,同心結(jié)發(fā),共飲合巹酒,只差最后一步剪燭。
他們這不僅是成婚過的夫妻,還結(jié)了不只一次。
笑意攀上他的眼角眉梢,謝無歧的眼眸如波光粼粼的湖面,漾起瀲滟浮光。
偏偏在此刻,兩人身旁幽幽傳來蘭越的聲音。
輕聲細(xì)語地,仿佛暴風(fēng)前最后的寧靜。
“哎呀,原來喜歡黛黛的不是阿應(yīng)你,是阿歧啊。”
“你們師兄弟倒是很講義氣,一個在前面打掩護(hù),另一個在后面暗度陳倉,不錯不錯,你們說說,我該如何獎勵你們才好呢?”
謝無歧方應(yīng)許:……
好恐怖。
師尊的笑容看起來好恐怖。
方應(yīng)許非常果斷地與謝無歧劃清界限:
“不是,師尊你聽我解釋啊,我也是才知道重霄君向您提了親,讓您誤會我喜歡師妹,我真不是故意要替師弟打掩護(hù),您要怪就怪謝無歧這人太狡猾了,就他什么都知道,結(jié)果也不解釋,反而在里面渾水摸魚,不知怎么真把師妹拐到手了,您一定要明察秋毫,要打要?dú)⒕蜎_師弟去吧……”
謝無歧:?
謝無歧:“師兄,這就是我們的師兄弟情分嗎?”
方應(yīng)許點(diǎn)點(diǎn)頭:
“你先暗算我在前,就不要怪師兄我心狠手辣了,更何況你看師尊現(xiàn)在的表情,上次他笑成這樣,還是隔壁山頭的凌云宗故意將杏姨推下山的時候,之后發(fā)生了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
凌云宗也不算是真正寂寂無名的小宗門,結(jié)果當(dāng)晚蘭越就殺入凌云宗,直接封了凌云宗掌門的靈力,將他從山崖上扔了下去。
堂堂一個掌門,最后狼狽地在谷底爬了三天才爬了回來,且因為覺得丟面子,整個凌云宗上下都沒透露蘭越的名字,此事還在下三千宗門中成了一樁懸案。
師尊生氣,恐怖如斯,方應(yīng)許毫不猶豫地把一口大鍋甩給了謝無歧。
蘭越看著接過這口鍋的謝無歧,回想起了自己前段時間才對他說的話。
什么“你的師兄已經(jīng)靠不住了,日后黛黛就交給你保護(hù)”“阿歧當(dāng)了師兄以后倒是長進(jìn)了不少”。
……確實長進(jìn)了。
都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不動聲色地騙走他的小徒弟了。
想到這里,蘭越扯動唇角,彎出了一個殺意騰騰的笑容:
“阿——歧——”
謝無歧聽了蘭越這一句,頓時后背汗毛倒豎,頭皮發(fā)麻。
不過他反應(yīng)極快,立刻上前摁住蘭越蠢蠢欲動的胳膊,以防自己下一秒就被這一巴掌拍進(jìn)長生島的海里。
“師尊,冷靜,冷靜,現(xiàn)在還是先平外患比較重要。”
蘭越笑意不便,溫聲道:
“說得也對,那就等回閬風(fēng)巔,再獎勵你如何?”
謝無歧:……
這種聽上去就不太妙的獎勵,他可以拒絕嗎?
那邊的宿危聽了沈黛的話先是一愣,旋即又笑出了聲:
“沈師妹,我明白了,你這是不想將你二師兄讓出去對不對?我雖理解你,但撒謊卻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我面前撒這樣的謊,你可知宿家掌十洲修真界九成法器,是不是道侶,有沒有姻緣,我一試便知!
沈黛這才稍稍有了幾分動搖。
這個世界修士要結(jié)成道侶便要合籍結(jié)契,修士雙方立下同心誓,婚契方成。
正常情況下,同心誓只有道侶雙方才有感應(yīng),旁人不能探查,但宿危說得沒錯,長洲宿家天材地寶無數(shù),有這種能夠驗證同心誓的法寶也不奇怪。
沈黛有些苦惱,她沒想到宿危這么較真,謝無歧的拒絕之意已昭然若揭,宿危卻還偏偏不依不饒,非要證明她們不是道侶。
“一試便知?”
謝無歧忽然開口,緩步走上前來。
他語帶笑意,眼神卻冷冽。
“不知道宿危仙君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來說這話的,難不成你就是是人間月老,所有人的姻緣都要經(jīng)你的手驗證一番才算得了數(shù)?”
沈黛再一次覺得,自己最開始就拉起了隔音結(jié)界是一個多么明智的決定。
謝無歧話音落下,對面的宿危就變了臉色,雌雄莫辯的面容如冰霜封凍,連最后的一絲笑意也冷得徹骨。
“謝師弟!
話音里已有幾分隱隱的警告。
然而謝無歧就不是一個會看旁人臉色的人,他負(fù)手而立,利落的下頜線微微抬高,就連唇邊揚(yáng)起的弧度也沒有絲毫畏懼。
“哦不對,我這樣說倒是侮辱月老了,人家拉紅線配的是姻緣天成,宿危仙君這樣強(qiáng)行替你妹妹左拉右扯的,不能叫月老——我看叫拉皮條才更準(zhǔn)確,你們說呢?”
在場無人應(yīng)和,跟在宿危身后的那八個隨侍的女侍更是將頭快低到了鞋面上。
“謝——無——歧——”
宿危臉上連最后一絲體面從容的笑意也繃不住了,他看著謝無歧的眼中帶著怒火,幾欲將他撕成碎片。
“若不是看在我妹妹的面子上,你今日休想全須全尾的離開長生島!”
謝無歧扯開唇角,目下無塵,睥睨道:
“你算什么東西?你妹妹又算什么東西?”
此話一出,哪怕是再顧忌場合,宿危也難忍怒意,祭出了法器佩劍,眼看就要動起手來。
然而沈黛比他拔劍更快,他刀鋒出鞘一寸,沈黛便拔出兩寸。
少女雖不言語,但那股“誰砍謝無歧我砍誰”的氣勢卻不容小覷。
宿危見狀譏諷:
“遇事只會躲在女人身后,等你師妹替你出頭,謝無歧,就這樣你還算是她師兄?還說是她道侶?”
沈黛聞言蹙起眉頭。
宿危這是料定謝無歧不會出手,才故意言語譏諷他幾句出氣。
謝無歧在十洲修真界的身份尷尬眾所周知,他之所以能相安無事地站在這里,無非是重霄君手中的護(hù)心鈴,以及蘭越仙尊的擔(dān)保。
如若他在大庭廣眾之下主動挑事,顯然會讓在場的仙門大能對他的信任度大打折扣。
謝無歧果然如他所料,從頭到尾都沒有露出一絲與他動手的打算。
不過聽到他的這番話,他神色如常,慢條斯理道:
“躲我?guī)熋煤竺嬖趺戳耍课規(guī)熋眯逓楦呱,你以為你是宿家家主,就一定能打得過我?guī)熋昧??br />
宿?粗矍绊馇遒J利的少女,雖知她天生仙骨,但到底是兩年前才開始重新修煉,因此并不將她放在眼中。
“是嗎?”
“你這么說,我倒是頗想與沈師妹切磋一番了。”
宿危如今二十八歲,是眾所周知的元嬰期以下第一人,金丹巔峰的強(qiáng)者。
沈黛就算成長得再迅速,與宿危交手也不一定穩(wěn)操勝券。
更何況宿危還曾有越級挑戰(zhàn)元嬰期的戰(zhàn)績,實力深不可測,又身負(fù)眾多天階法器,綜合實力說是元嬰期也不為過。
重霄君恐沈黛真的一時意氣迎戰(zhàn),于是出言制止:
“宿危,今日沈仙君前來是為了入武庫隱界,不是來和你切磋的。”
方應(yīng)許見宿危咄咄逼人,已經(jīng)忍了多時,此刻冷笑道:
“你既然這樣技癢,與其和我?guī)熋们写,倒不如和我切磋一二,多年未見,不知你這位宿家家主如今修為又精進(jìn)了幾分?”
就連蘭越也溫聲開口:
“宿危仙君當(dāng)著我的面威脅我的兩個徒弟,是覺得我這個做師尊的斷氣了嗎?”
重霄君和方應(yīng)許紛紛僵硬地轉(zhuǎn)頭看向笑盈盈的蘭越,生怕他下一秒就把整個法華臺的場子掀了。
宿危、重霄君、方應(yīng)許和蘭越四人你來我往地拉扯時,謝無歧卻先一步拉著沈黛偷偷從法華臺上溜走。
“二師兄……”
沈黛剛想說師尊那邊還吵得激烈,他們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
謝無歧卻回頭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我們先去武庫隱界入口等著,他們見我們不在,吵不了多久的!
沈黛一想,他說得似乎也有幾分道理,便沒有再拉著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