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規(guī)則倒是新奇,你執(zhí)黑還是執(zhí)白?”
沈黛立刻答:“黑子!
執(zhí)黑為先,在五子棋的規(guī)則中,誰先落子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沈黛知道自己在知道規(guī)則的情況下,還要拿到更多優(yōu)勢,這并不磊落,但眼前這情況并不是講君子風度的時候。
伽嵐君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道:
“開始吧!
棋盤清空重來,沈黛在天元處落下黑子。
棋局正式開始的一瞬間,黑子落下,蕩開一重魔氣,被瘋狂顛來倒去的佛塔內部忽然定住,被晃得七葷八素的眾人終于得以喘息。
“棋局掌控佛塔!辟咕猜湎掳鬃,淡淡解釋,“若黑子占上風,佛塔便由你來控制,若白子占上風,那么,我便會將他們送入虎口——”
仿佛只為了印證他的話,兩人你來我往不過下了幾輪,棋局便微微倒向了伽嵐君一方。
于是佛塔的控制權瞬間換人,伽嵐君心念微動,原本已經停滯的機關再度瘋狂輪轉起來。
等江臨淵與薄月、元蝶回過神來時,他們身處的房間中忽然多出了一個人。
“……我說怎么這么吵!
靠窗喝酒的封焰魔君看著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的幾個修士,面上顯然露出了幾分不耐煞氣。
“原來是伽嵐君放了幾只老鼠進來,又讓我來抓嗎?”
江臨淵見到眼前之人第一眼,就感到一身徹骨寒意從頭涼到了腳。
那是頂尖強者與他之間不可逾越的天塹。
是弱者對強者本能的畏懼。
“江、江師兄……”
薄月也感覺到眼前此人很可能就是傳聞中的封焰魔君了。
哪怕竭力克制,但在這樣碾壓性的實力面前,她也忍不住牙齒打顫。
江臨淵將薄月與元蝶二人護在身后。
“你是封焰魔君?”
對方略略挑眉,當做承認,他飲下杯子里最后一口酒,懶懶問:
“還有沒有什么遺言,抓緊說,再不說待會兒就沒機會了。”
“段采還在我們手里。”江臨淵不得不搬出那個不知道現(xiàn)在在哪里的拖油瓶,開始胡扯,“我在他身上下了一道雙生符咒,若我們死了,他也活不了!
封焰魔君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死了便死了!
“我三個兒子,不缺他一個!
沈黛:“……”
想到段采毫不猶豫出賣魔族倒戈他們的行徑,真是讓人忍不住感嘆一句父慈子孝。
封焰魔君瞥了眼江臨淵身后的薄月與元蝶,扯動唇角:
“你若是殺了我兒子,便讓你身后的美人再賠我?guī)讉吧。”
江臨淵頓時面露怒色。
兩人一言不合便拔劍打了起來。
但江臨淵自然不可能是一方魔君的對手,十招之內便已經露出弱態(tài)。
沈黛看到這里時還只是捏了把汗,但見那魔君一邊悠閑應付江臨淵,還能分神以劍氣故意割斷薄月的寬袖,正在奏曲的薄月琴聲一滯,憤然掩住露出的白皙手臂。
沈黛頓時起了火氣。
她注意力回籠,俯瞰整個棋盤,棋子攥在手中捏出了汗才落下。
頃刻間,局面再度傾斜,就在江臨淵即將被封焰魔君一劍捅個對穿之時,一堵墻從天而降,將兩人隔開。
與此同時薄月等人只覺腳下一空,瞬間滑入了下面數層的某個房間。
“倒是有點意思!
伽嵐君將方才沈黛的一系列反應盡收眼底。
“若我沒認錯,方才那個就是你在純陵十三宗從前的大師兄吧?他與封焰魔君交手之時你倒挺鎮(zhèn)定,怎么旁邊女子被割斷一只袖子,你卻反倒氣急。”
“他們男人之間堂堂正正對決,死生自負,輸了也只是技不如人,但薄月師姐明明也在奏曲助陣,封焰魔君卻并不將她當做一個對手,而是當眾隨意欺辱調戲!
沈黛抬眸望著伽嵐君。
“我也是女子,我不該替她生氣嗎?”
伽嵐君定定看了她一會兒,落子不語。
半響才淡淡笑道:
“你說得沒錯,哪怕是在弱肉強食的修真界和魔域,男人也不將女人放在眼中,正因如此,他們才更容易摔跟頭!
他似乎話里有話。
原本沈黛并沒有深思,但一瞬間的靈光乍現(xiàn),使得她忽然抬起頭追問:
“所以,你就將宋月桃派去了純陵十三宗?”
難怪他對修真界的事情如此了解!
伽嵐君并不回答,只是垂眸看著棋局,慢條斯理道:
“沈姑娘,你快輸了!
棋藝一類,本就是觸類旁通,伽嵐君不必惦記佛塔內的情況,自然比沈黛更加專注。
但他說的又不只是棋局。
封焰魔君執(zhí)劍而立,等著伽嵐君為他送上喂劍的餌食。
或許是沒了一個個將他們絞殺的耐心,這一次伽嵐君沒有將他們單獨送往封焰魔君面前。
包括謝無歧在內,修真界遣入神仙塚的所有修士全都聚集在此地。
“是魔君——”
蕭尋心中大驚,第一時間與另一名太玄都弟子張開結界,擋住封焰魔君狂風暴雨般的劍陣攻勢。
“哦?修真界也不是沒有能打的修士嘛。”封焰魔君似乎對蕭尋高看一眼,“再等二十年,或許也能與我一戰(zhàn),不過可惜,你大約是等不到那時了——”
烈焰劍影瞬間又密集了一倍,蕭尋面露隱忍之色,又將渾身靈力再傾瀉幾分。
但結界還是不可遏制地在下一刻轟然碎裂。
眾人沒了結界庇護,自然也不能站著等死。
江臨淵與褚隨結成純陵十三宗的九曲伏魔陣,梵音禪宗弟子的無相佛印直接打在封焰魔君身上,云夢澤歸云出岫曲嘈嘈如急雨而下,還有生死門和蓬丘洞府的弟子——
所有人齊齊發(fā)力,此刻也顧不得許多,總之今日不是他們從封焰魔君手中逃脫,便是被這魔君當場擊殺!
封焰魔君以手中魔劍擋下集眾人之力的一擊,一身玄色重鎧被劈出一條裂縫,胸前鮮血涔涔,皮肉翻起。
他連退數步,方才站定,但卻并未露出一絲弱態(tài)。
封焰魔君低頭看了眼自己胸前傷痕,嗤笑一聲:
“一群無知小兒,本尊就來教教你們,打架不是人多就能贏的。”
謝無歧見這魔君終于要動真格的了,心道不好,連忙將角落里的段采提溜上來。
“——魔君且慢!
他一手拎著段采的衣領,一手放出牽絲萬仞線纏住段采的脖頸。
少年白白嫩嫩的脖頸纖細,韌絲剛一纏上就割出了絲絲血痕。
“謝大哥疼疼疼疼疼松一點松一點要勒死人了!”
身為魔君之子,段采似乎并不知道面子兩個字怎么寫,不僅被謝無歧隨手拎著,還慫得好似下一秒就要抱著謝無歧的大腿求他饒命了。
封焰魔君見了他這不成器的兒子,面色陰冷,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呵斥:
“把嘴閉上!你脖子還在腦袋上呢!”
因段采這一出,原本準備決一死戰(zhàn)的眾人得以暫緩調息。
“凡事好商量,何必打打殺殺!敝x無歧語調輕松,狐貍眼微微揚起,“魔君,擅闖神仙塚是我們有錯在先,不過今日看在我們?yōu)槟鷮せ啬膼圩拥姆萆希蠹覂汕,你放我們離開,我們也將您的愛子還給您,您看如何?”
怕被韌絲勒死而一動不敢動的段采瞪大了眼:
“等等!剛才我們不是這么商量的……”
話還沒說完,就被謝無歧下了個禁制堵上了嘴。
他笑意淺淺,從容鎮(zhèn)定,仿佛他才是占上風的那個:
“封焰魔君,覺得可行嗎?”
封焰魔君看了他好一會兒,忽而扯了扯嘴角笑了起來:
“這還是第一次,不是在伽嵐君口中,而是親眼見到你啊……”
謝無歧的笑容淡了些。
“我剛剛說過,我有三個兒子,缺一個又如何?”封焰魔君眸中燃起一陣狂熱,“今日別說你手里握著的是段采的命,哪怕是握著我的命,你們所有人,都不可能離開此處——”
三個兒子,缺一個,又如何?
哪怕段采知道自己并不父親最喜歡的那個兒子,但當面聽到這樣的話,還是愕然怔愣當場。
“父、父親……你說的這話,是真心的?”
封焰魔君冷冷看了他一會兒。
半響,他啟唇:
“身為魔修,活了十余年,至今不忍下手殺一個人,修為不得寸進,本尊沒有你這樣廢物的兒子!
段采怔怔望著,連生氣的情緒都來不及有,只是呆呆地看著他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