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師妹——”
“師妹!”
東北方向正應付妖魔的江臨淵瞥見這邊動靜,忍不住朝這個方向跨過一步。
“不必管我!”
沈黛額頭瞬間冒出冷汗,但卻連眉頭都未皺一下,對身后薄月道:
“繼續(xù)彈!”
這畢竟是魔修的地盤,他們再厲害也無法發(fā)揮出全部實力,若是薄月這邊的琴音再停,那就徹底陷入被動。
薄月看著沈黛肩上那鮮血淋漓的傷口,難以想象那一槍戳在自己身上是什么感覺。
恐怕當即就會失去戰(zhàn)斗力吧。
但眼前這個十三歲的小師妹不僅抗住了,還能面不改色地將刑無正欲收回的槍頭攥住,甚至一掌劈在槍身之上——
她在問心鏡中已入金丹期,雖剛剛晉升,修為并不穩(wěn)固,但這一掌下去也鎮(zhèn)得刑無虎口發(fā)麻,長槍不自覺脫手。
“二師兄!”
沈黛高喝一聲,謝無歧反應極快,牽絲萬仞線迅速收繳了刑無的法器,方應許也立刻掏出一名為扶靈鎖的法器。
此鎖專鎖修士法器,任憑怎樣的天階靈器,只要被鎖,哪怕是本命法器也難以召回。
刑無沒了趁手法器,又傷重未愈,在沈黛這樣強悍的體修面前也落了下風。
不過五招之內(nèi),就被沈黛一腳踢碎了數(shù)根肋骨,一連砸穿了五面墻才終于停下來。
封焰魔君麾下所向披靡的刑無將軍,竟然敗在了一個無名的小丫頭身上。
眾魔修紛紛驚駭不已。
“等等!”
刑無躺在百米開外的廢墟之中,沈黛要追上去,謝無歧卻急忙叫住她。
“那邊太遠,你身上有傷,若有埋伏怎么辦!待我騰出手——”
薄月身后的元蝶聞言立刻催動靈力,以云夢澤心法為沈黛療傷。
區(qū)區(qū)外傷對云夢澤醫(yī)修來說不足掛齒,元蝶治好沈黛后還頗為得意地對沈黛道:
“傷已經(jīng)治好了!小師妹放心去吧!”
謝無歧:……我真是,謝謝你啊。
沈黛只稍作停步,傷口剛一愈合,便迫不及待地至刑無身旁。
刑無斷臂之傷未愈,又在手無寸鐵的情況下被沈黛一腳踢傷心脈,此刻血氣翻涌,望著沈黛的眼眸之中簡直要淬出毒液。
沈黛卻恍若沒看見他要殺人的眼神,一把拎起他的衣領,質(zhì)問:
“你與宋月桃是什么關系?你們在謀劃什么?你們布的什么局?背后主謀是誰?說!”
在太瑯城中,便是刑無與宋月桃在別院偷偷見面。
雖然離修真界大亂還有十年之遙,但當年那樣聲勢浩大的大戰(zhàn),絕不是一日之功。
沈黛還記得前世純陵十三宗的那場大火。
若她不及時阻止,待到那位魔君現(xiàn)世,整個十洲三島,包括閬風巔在內(nèi),都會陷入那一場七七四十九天不滅的炙焰之中。
刑無仿佛知道她會問這個問題,布滿血絲的一雙眼譏笑地盯著她:
“修真界渾渾噩噩,被置于釜中溫水煮了,那些上三千宗門的酒囊飯袋也無一人察覺,沒想到你一個小小女修,竟然如此敏銳!
“難怪,難怪她也要高看你一眼!
……什么意思?
“不要打啞謎,我說什么,你答什么,今日我們勢必是要一路殺出神仙塚的,你若倒戈,修真界可以給你留一條活路。”
沈黛望入他那雙殺伐決斷的眼,她知道刑無這種人骨頭硬,所以她又補充:
“否則,要是我見到你的主子,我就告訴他,你已經(jīng)是我們這邊的人了,你還將你們魔族的計謀全都告訴了我!
刑無看著眼前這個滿臉天真稚氣的小姑娘,嗤笑一聲:
“你連宋月桃是誰都不知道,如何栽贓污蔑我……”
“我不必知道宋月桃是誰。”沈黛眨眨眼,像在笑話他才是天真的那個,“我只需要知道,你們魔族正謀劃著殺回十洲三島修真界,奪取修真界靈脈,就可以了!
刑無原本譏諷的臉色瞬間大變。
他望著沈黛,眼中有不敢相信的驚駭:
“你——你怎會知道這個?你還知道什么……”
果然。
魔族謀劃入侵修真界,斬斷靈脈的計劃,從十年前就已經(jīng)在進行了。
“你的鎖靈陣便是我破的,我知道的可比你想象中的多。”
刑無當然不知道沈黛已親歷過他們魔族橫行修真界的年代,也不知道此時的沈黛根本就是在詐他。
他聽到沈黛這番言辭,心中已是大亂。
若沈黛真拿著這番話在那人面前說,按照那人寧可錯殺不留隱患的做事風格,他必然會被當做叛徒誅殺——
刑無瞬間有了決斷。
向這女修透露一些消息,脫身之后再回北宗魔域,山高水長,神仙塚管不到北宗魔域的地盤,他還是有生路的。
“我可以說,你不是想知道宋月桃嗎?那女人其實……”
話音剛落。
刑無的腦海之中毫無征兆地響起了一個溫潤如玉的聲音。
【刑無!
刑無四肢冰涼,哪怕在戰(zhàn)場上命懸一線的時候,他也沒有這樣驚駭恐懼過。
是……那個人的聲音。
【刑無,你可知,背叛我的結果是什么嗎?】
“伽嵐君——!”
沈黛詫異地看著刑無仿佛入魔一樣,對著虛空中的某一處大喊出聲:
“屬下沒有!屬下沒有背叛您!屬下忠心耿耿,絕無二心!伽嵐君——”
目眥欲裂近乎嘶吼的刑無定格在了這一瞬。
沈黛從未見過這樣離奇的事情,正欲催動靈力穩(wěn)固刑無的神識,但不過眨眼的功夫,下一秒她就親眼看見刑無的腦袋在她眼前瞬間炸裂!
鮮血與腦漿炸了她滿面,腥臭味撲面而來,沈黛胃里翻涌,還沒來得及吐,就見刑無的血全數(shù)融入地面,竟然自行在地面流轉(zhuǎn),幾秒之間就繪制成了一個血陣——
“師妹!”
“師妹!”
身后傳來謝無歧與方應許兩人的聲音,但一切發(fā)生得太快,從刑無突然不對勁到血陣結成,也就不過兩分鐘的時間。
等到沈黛想要撤出之時,血陣瞬間亮起赤色光芒,沈黛腳下踩空,下一秒滑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
謝無歧的指尖與沈黛的衣角只差一寸。
那血陣吞沒沈黛之后便立時消失無蹤,沒有給眾人留下絲毫線索。
江臨淵揮劍逼退最后一波魔修,匆匆趕來時沈黛早已不見。
他怒急,沖至謝無歧身前厲聲詰問:
“這就是你說的要護好她?她就在你眼皮底下消失的!你為什么沒抓住她!”
“……滾開!
謝無歧此刻心情極差,不欲與江臨淵爭辯。
蕭尋等人遲了一步才來,見了這情境也明白這事情發(fā)生突然,沒有誰能預料。
“江師弟你冷靜一點。”
蕭尋眉頭緊蹙,摸著地上早已干涸的地面,還有只剩下衣袍的刑無。
“沈師妹應該只是被擄走,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她!
謝無歧垂眸看著自己指尖,眼神晦暗,半響扭頭望著一旁臉色蒼白的段采。
“伽嵐君是誰?”
“沈黛被帶去哪里了?”
段采嘴唇動了動,發(fā)自內(nèi)心的恐懼使得他下意識想要隱瞞。
但對上謝無歧那雙殺意騰騰的眼眸,到了嘴邊的“不知道”又被咽了回去,脫口而出:
“伽嵐君……是統(tǒng)治整個神仙塚的主人!
“若真是被伽嵐君帶走,沈姑娘她,大約是沒有生還的可能了!
*
沈黛感覺自己像是落入了一片柔軟的云海之中。
幾分鐘之前,她還與魔修廝殺,幾分鐘之后,那些激烈對抗的靈力魔氣似乎都消失了,空氣里充盈的不是腥臭的血腥味,鼻尖飄散的,是淡淡的花香草木香。
她緩緩睜開了雙眸。
眼前渺渺白霧,煙霧彌漫,好似在仙山之巔,但四周除了一顆桃花樹之外,周遭又只是一片空茫的山巒黛色。
桃花樹下設了一方石桌,隱約可見一古樸棋盤擺在上方。
沈黛覺得此地大有問題,想要放出傳訊仙符與其他人聯(lián)絡,然而靈力匯集在她指尖,卻并未捏出術法,只化作一個小煙花,啪地亮了一瞬,旋即便再也使不出分毫了。
……這是怎么回事?
清風拂面,落花做塵。
有輪子碾過地面的聲音從遠處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