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席開場,上面的兩人舉壇對飲,下面的妖魔鬼怪也大吃大喝起來。
沈黛與段采都躲在二樓的一個隱蔽角落,按照他們之前商量的,此刻蕭尋等人應(yīng)該已經(jīng)將此處里里外外都圍了起來,正在設(shè)下結(jié)界,防止待會兒他們鬧起來里面的人與外面?zhèn)饔崱?br />
現(xiàn)在只等謝無歧將刑無灌得七葷八素,趁他防備最低的時候,由謝無歧出手制服他。
要是謝無歧沒得手,沈黛這邊就擒獲段采,用他來與刑無談判。
沈黛屏氣凝神,盯得極其認(rèn)真,段采卻有些坐不住了。
“……沈姑娘,不然我們回去等吧,這里有什么好看的?”段采扯了扯沈黛的衣袖。
“沒關(guān)系,我在這里等我?guī)熜,你要是困了,就自己去睡吧。?br />
段采:“我不困……”
雖然沈黛的視線好像沒有落在其他的妖魔身上,但他卻看得一清二楚。
那些淫邪之輩,姿勢極其不雅,還有那些姑娘,白花花的大腿都露出來了,畫面實在是讓他看得面紅耳赤。
更重要的是,他旁邊還跟著沈黛!沈黛還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下面看呢!
“這……這實在不是你一個小姑娘看的,這些人太惡心了,怎么能公然在這里就這樣,我們還是回去……”
沈黛很奇怪地看著他:
“人家花錢來,本就是為了做這些事的,不然為什么不去酒樓呢?”
段采:“……”
說、說得竟然很有道理。
此時的段采還沒察覺自己幻想的柔弱小師妹是不存在的,他漲紅了臉勸了半天,不料拉扯之間不小心弄出響動,瞬間被底下還未完全醉過去的刑無察覺。
“——什么人!”
一道帶著魔氣的利刃瞬間擦過段采的側(cè)臉,他連忙喊:
“放放放放肆。⌒虩o你敢傷我!”
“……三殿下?”刑無不怒反笑,“魔君找了你這些時日,原來竟然躲到這里來了!
他臉上的笑容,分明寫著“你這不是自投羅網(wǎng)嗎”。
底下筵席被驟然打斷,段采暗道不好,只得在刑無銳利的視線中一步步下樓。
眼看著刑無已經(jīng)醉了五六分,卻被段采這倒霉孩子驟然打斷,謝無歧臉色冷凝,就連沈黛也無奈地想要敲敲他這腦袋,看看里面究竟裝了多少水。
“……什么叫躲?我只是出來玩幾天,等玩夠了自然會回去的,不勞你操心!
表面:不勞你操心。
實際:求求了別把我抓回去行不行?
刑無皮笑肉不笑道:
“這可就恕屬下不能答應(yīng)了,那群潛入神仙塚的修士還未除盡,魔君和伽嵐君正四下戒嚴(yán),殿下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出來玩,以殿下的修為,實在是很難讓魔君大人放心啊!
段采一提起回家就毛骨悚然,也顧不得面子了,走進(jìn)了放低語氣:
“刑無,只要你不說,沒人知道我在這里,你今天抬抬手,改日我一定在我父親面前替你美言——”
刑無已經(jīng)被謝無歧灌得有點(diǎn)上頭了,眼神飄到了段采身后的那眉眼靈秀的少年郎身上。
段采替沈黛擋了擋:
“這是我朋友!
“朋友?空桑佛塔里,我怎么沒見過這一號人?”
“自然是佛塔外的朋友!
“哦……”
刑無意味深長地感嘆了一聲,他必然是不會替段采隱瞞的,但并不妨礙他對段采身后這唇紅齒白,雌雄莫辨的少年產(chǎn)生興趣。
“我瞧著你這個朋友,倒是比溫玉館的姑娘還別有韻味,殿下想封我的嘴,不如拿你這位朋友來換——”
嘩啦一聲!
酒壇破碎,刑無眼前的滿桌佳肴瞬間變成了一地狼藉。
沈黛心中暗道不好,定睛一看,果然見臉色陰沉的謝無歧已經(jīng)祭出法器,咬著后槽牙道:
“——找死!”
離得最近的朝鳶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聽那“謝姑娘”嗓音一變,水榭上的桌椅柱子全都被大卸八塊,刑無察覺不對但反應(yīng)不及,被逼著一頭栽進(jìn)這水榭池水之中,頓時狼狽不堪。
段采也嚇了一跳,謝仙君不是來報恩的嗎?怎、怎么忽然就打起來了呢!
不會是為了保護(hù)他吧?
他還在自作多情的胡思亂想,那邊隨刑無一起來的妖魔也終于反應(yīng)過來,立時進(jìn)入了備戰(zhàn)狀態(tài)。
段采反應(yīng)過來,連忙喊了一聲:
“沈姑娘!”
可回頭一瞧,看到的卻不是他心目中柔弱無助的沈姑娘。
那道瘦小單薄的身影不知何時已一躍至半空中,在他看來柔軟得連重物都抬不起來的十指正飛速結(jié)印,身后張開一個十丈法陣,隨她心念神動,眨眼就壓倒了一大片想要沖向謝無歧的妖魔!
“……沈……姑娘?”
段采愕然喃喃一聲。
沈黛也有些意外,還好臨行前有師尊助她破境,否則必然不能將這法陣的效力發(fā)揮到這個地步。
但這些厲害妖魔卻不可能真被她斬殺,只是攻勢稍緩。
沈黛的袖中立刻飛出一道傳訊符,眨眼就朝外面的方向而去。
這是通知蕭尋他們,可以動手了。
“……牽絲萬仞線?”水池中,被毫無防備重?fù)舻沟氐男虩o問,“你是什么人?為何會有這種法器?”
刑無沒有料到有人會在溫玉館伏擊他,他實力強(qiáng)悍,就算喝得爛醉,也不是普通人能夠隨便降住。
但此人手中的牽絲萬仞線是對付魔族的利器,即便是他也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對戰(zhàn)。
……但很可惜,他沒有,他還讓此人近身與他喝酒。
謝無歧扯掉外面那身花里胡哨的衣袍,露出里面的利落玄衣。
他抬手用指腹拭去唇上胭脂,一腳踩在刑無的胸膛上,像是終于解氣幾分,唇邊浮出一絲睥睨笑意。
謝無歧撐著膝蓋俯身問他:
“我只問你一遍,之前潛入神仙塚的修士,現(xiàn)在在何處?”
此刻溫玉館內(nèi)已經(jīng)大亂。
蕭尋等人用結(jié)界遮擋了今日溫玉館內(nèi)的異動,又?jǐn)貧⒘嗽S多溫玉館養(yǎng)的魔修,終于一路趕來這里與沈黛和謝無歧匯合。
沈黛見方應(yīng)許等人來了才終于松了口氣。
然而下一秒,她身后便傳來刑無毛骨悚然的聲音:
“想知道?”
話音落下的一瞬,刑無猛然起身掙脫將他緊緊捆住的牽絲萬仞線,與此同時他也瞬間斷去左臂。
鮮血四濺中,重重倒地的刑無從懷中扔出掏出一面鏡子。
“那便去這里面找你們的同伴吧!”
半空中,那面圓鏡被刑無注入大量修為,驟然爆發(fā)出刺目的金光,吞沒了在場的所有人——
再眾人再睜開雙眼時,周遭事物已經(jīng)大變。
方才聚集在水榭圓臺上的眾人,已經(jīng)被全數(shù)沖散,每個人都身處不同的空間。
刑無扔出的那面鏡子,江臨淵認(rèn)得,是問心鏡。
因為認(rèn)得,且感覺到了其他修士的氣息,所以他才沒有躲避。
然而此刻江臨淵睜開雙眸,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不在溫玉館,而是身處某座仙山腳下,身后魔修浩浩蕩蕩,裹挾著兇猛殺意而來。
天地間靈氣匱乏,籠罩在天穹之上的,是濃厚壓抑的魔氣。
問心鏡。
問的是修士道心。
——可眼前此景,又作何解釋?
第二十七章
人心變化莫測,道心中正入微。
修真者,唯有反復(fù)叩問道心,才能心境澄明,道心堅固。
所以問心鏡,并非是什么收妖伏魔的法寶,而是助道士修煉的上品秘寶。
修士注入靈力置身其中,若心境平和穩(wěn)固,這便只是一個讓人凝神靜氣的普通空間,若心境紊亂復(fù)雜,甚至于有生出心魔的征兆,這問心鏡變回帶修士回到那個令他道心不穩(wěn)的節(jié)點(diǎn),讓修士醒悟己身。
但無論如何,進(jìn)入這問心鏡中,便是進(jìn)入了一方內(nèi)外封閉的小天地。
外人不可能輕易找出藏身其中的人,而鏡中修士若神魂具在,這問心鏡便打不碎砸不爛。
刑無開啟問心鏡時,沈黛便感覺到了里面有其他修士的氣息,瞬間猜到了第一批來的修士的行蹤——
他們躲進(jìn)了問心鏡里。
雖不明白前因后果,但沈黛也能大概猜想到當(dāng)時情況。
前世修真界大亂之后,有些修士被魔修追殺得無路可逃,便也藏身于問心鏡中,這法器易守難攻,大家都想著藏個一年半載,應(yīng)該就能性命無虞了。
可沒想到藏進(jìn)問心鏡中的修士越來越多,最后這些問心鏡全都送到了那位魔君面前。
那位魔君瞧了,冷笑一聲,便輕描淡寫地下令將所有問心鏡全都扔進(jìn)北宗魔域的赤?咧。
那赤?卟⒎呛S,而是一片燒了上千年的烈焰魔窟,問心鏡丟進(jìn)去,里面的修士與死也沒什么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