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黛記憶力絕佳,再復(fù)雜的符咒也能一眼記住,她一連看了十個人,每一個人畫出的符咒雖然看上去都復(fù)雜得很相似,但畫法卻全然不同,顯然有不為人知的規(guī)律。
方應(yīng)許眸光微沉:
“看樣子,這空桑佛塔沒那么好進!
但第一批弟子都有辦法進去,他們必然也能想到進去的辦法。
正當蕭尋考慮要不要找一個落單的人打暈了細細盤問時,忽然一陣雜亂的馬蹄聲伴著嘶鳴聲傳來,前方佛塔里沖出一個騎著黑鬃靈獸,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
“殿下。。!”
“殿下留步——!。
那少年似乎被追得煩了,轉(zhuǎn)頭怒罵:
“滾開!!再追上來小爺格殺勿論!”
身后追趕的那批人馬似有遲疑之色,卻也不敢真的駐足停下。
騎著靈獸狂奔的少年咬緊了后槽牙,既想要回頭砍了這群混賬的腦袋,又怕一停下又要被抓回去關(guān)著。
旁觀的路人見狀隨口感慨:
“又是那位魔君大人家的三殿下啊!
“這個月都逃跑幾次了?還不死心呢?”
“空桑佛塔這樣好的地方,人人擠破頭都進不去呢,也就這位殿下天天想著往外跑了……”
謝無歧將這些議論聽在耳中,不知靈機一動想到了什么,忽然回頭沖還未反應(yīng)過來的眾人一笑:
“我去試試能不能騙到結(jié)界符咒的秘密,你們找別的法子探探,我們分頭行動,待會兒傳訊符聯(lián)絡(luò)!”
方應(yīng)許一聽這話便心道不好,他這師弟一向恣意妄為,定是想到了什么離譜的偏門辦法。
可還沒來得及攔,他就已經(jīng)飛身沖了出去。
段采正焦頭爛額,忽然見前面不知怎么竄出來一道修長身影。
黑鬃靈獸野性尚存,不知躲避,只知橫沖直撞,眼看就要一腳將那倒霉蛋踩成肉泥——
下一秒,段采眼前一道劍光閃過,身后蕩起駭人狂風(fēng),將追趕他的那些魔將吹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
“還愣著干什么?”
玄衣少年如神兵天降,竟一劍蕩平數(shù)十名魔修。
“我對此地不熟,你若再不帶路,那些人可又要追上來了啊!
蕭尋等人這才回過神來。
他這是想演一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好迅速和這位什么三殿下搞好關(guān)系,打聽空桑佛塔的入門符咒,但能有這么順利嗎?
然后下一秒,他們就聽見騎著黑鬃靈獸的少年萬分感動道:
“多謝仙君!”
說完就帶著謝無歧一道跑了。
……竟真的如此順利。
江臨淵眉頭緊皺,似是對謝無歧如此莽撞而不滿:
“……太冒失了!
那少年一看就身份貴重,他們來此探查本該低調(diào)行事,怎么能如此張揚。
他想得沒錯,沈黛同他一道,必然不安全。
方應(yīng)許雖然也不贊同謝無歧的行動,但對他的實力也了解一二,因此只對眾人道:
“謝無歧獨自一人去,定是想著若他此計不通,也有我們繼續(xù)往下查,他人機靈,不用為他擔憂,我們兵分兩路,繼續(xù)查我們的……師妹?”
方應(yīng)許回頭一看,本該站著沈黛的位置如今空空如也。
他師妹呢?
那么大一個師妹怎么又沒了!
唯有江臨淵瞬間便知道沈黛去了哪里,他沉下臉,眸中閃爍的有擔憂,也有更復(fù)雜的妒火。
從前她便是這樣,若是她在意的人有危險,她比誰都要不怕死。
只不過,這一次她如此毫不猶豫地護著的人,不再是他了。
*
那邊的段采和謝無歧騎著黑鬃靈獸,速度極快,眨眼間就擺脫了身后魔修的追趕。
段采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擺脫了父親安插在他身邊護著他的那些魔修,剛要興奮嗚呼一聲,冷不丁被身后那人拍了下后腦勺。
“停下!”
段采被拍得一愣。
“什么?”
身后的謝無歧又是一巴掌:
“叫你停!我?guī)熋迷诤竺婺!?br />
師妹?
段采這才回頭,驚愕發(fā)現(xiàn)黑鬃靈獸的尾巴上竟然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小姑娘!
黑鬃靈獸速度如此之快,這小姑娘怎么穩(wěn)穩(wěn)扒拉了這么久的?
沈黛要早知道這靈獸能跑這么快,也是不敢偷偷抱住它的大尾巴這樣跟上來的。
她只覺得自己這一路上仿佛是被吊在火車上甩了一路,連腦花都要搖勻了,好不容易落地,卻感覺腳步都是虛浮的。
“你、你沒事吧……”
段采制住靈獸后,連忙跑來查看沈黛的情況。
方才這位道君那一劍如此厲害,要是他師妹被晃出了什么問題,他恐怕也沒什么好下場。
走進了一瞧,段采才發(fā)現(xiàn)竟是一個十分漂亮的紅衣姑娘。
暗巷里光線昏暗,偏巧外面燈籠亮起一抹昏黃亮色,斜斜落在她臉龐。
少女杏眸明亮溫潤,一身紅衣卻不顯艷俗,宛如夜色中悄然盛放的赤色茶花,妍麗又端莊。
段采像是被燙了一下,腳步一滯。
“師妹——”
謝無歧扶住了走路搖晃不穩(wěn)的沈黛,蹙眉責問:
“你怎么跟來了!”
沈黛知道自己要挨罵,雖然現(xiàn)在看謝無歧都帶重影的,還是能背出想好的說辭:
“……你不是說要護著我嗎,你都不帶著我,怎么護我?”
謝無歧失笑:“這個時候,你倒是挺伶牙俐齒的!
段采這才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又還有點小羞澀地靠過去,剛開了口:
“這、這位仙君……”
下一秒,被瘋狂顛了一路的沈黛沒忍住,一歪頭哇的一聲——
吐在了段采的鞋上。
“啊啊啊啊。。!”
段采凄慘地叫了起來,沈黛也嚇了一大跳,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吐到路人口中那位三殿下身上了,格外自責的慌忙道歉:
“對、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我、我待會兒賠你一雙鞋吧……”
段采嬌生慣養(yǎng),還沒被人吐一身過。
想要生氣,卻聽那少女誠懇內(nèi)疚地連聲道歉,剛要升起的怒火一下弱成了小火苗,又抬眸對上少女那雙杏眸,小火苗也被澆熄了。
“……就一雙破鞋,哪用你賠!
段采撓了撓臉,語調(diào)弱弱的。
謝無歧沒什么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今日你師兄幫了我好大的忙,我還要感謝你們呢……”
謝無歧皮笑肉不笑地打斷他,微微側(cè)身,擋住段采的視線。
“謝我可以,倒也不必看著我?guī)熋谜f!
他比段采高一個頭,面對面時頗有些壓迫感,段采腦中又想到方才他那絕殺一劍,打了個哆嗦,連忙認慫:
“多多多多謝道君俠義相助!我叫段采,日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定結(jié)草銜環(huán)相報——”
“不必日后了,你現(xiàn)在就能報!敝x無歧直截了當?shù)貟伋鰡栴},“你認識一個叫刑無的人嗎?”
“刑無?認識啊!
段采年紀不大,常年生活在空桑佛塔內(nèi),不怎么接觸外人,也就沒什么防備心,很快就被謝無歧套出話來。
“是我父親身邊的將領(lǐng)之一,在整個神仙塚也是有名的人物,你們竟不認識嗎?”
“我們今天才入神仙塚,很多事情都不太了解!鄙蝼祛D了頓,“比如說空桑佛塔外的那結(jié)界,每個人出入的符咒都不一樣,我還是第一次見!
大約少年人在有好感的人面前,總會忍不住那股孔雀開屏的勁。
段采完全忘了自己離家出走想要施展的宏圖大業(yè),他看著對這里一無所知的沈黛,頓時腦補柔弱小師妹被狗逼修真界迫害,不得不背井離鄉(xiāng)來到這里的故事。
在他眼里,沈黛來神仙塚完全是羊入虎口。
他并不知道這個在他眼中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小姑娘,其實一拳可以把比他還高的大石頭砸成粉末。
“原來你們才來這里啊……這里最近戒嚴,你們初來乍到不懂規(guī)矩是會遭苦頭的,這樣,我?guī)銈冋覀地方安頓一下,和你們仔細說說……誒對了,你們問刑無做什么?”
沈黛不會撒謊,聞言下意識看向謝無歧。
謝無歧走在她身旁,唇邊漾開一絲從容笑意。
“你覺得,刑無這人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