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衡虛座下的弟子,那個叫沈黛的?”
玉摧宮內(nèi),純陵第三宗凌云宮的鴻羲真人看著水月鏡中的身影,輕慢地嗤笑一聲。
“不過十二三歲的黃毛丫頭,天資平平,借著點小聰明勝過了梵音禪宗那位剛剛結(jié)丹的孩子,就真以為自己有越級挑戰(zhàn)的本事了?衡虛,我們純陵還從未有過判出師門的先例,難不成你要讓你的弟子開這個先河?”
鴻羲真人說話一貫直來直去。
他雖和衡虛仙尊關(guān)系普通,卻對純陵十三宗感情深厚,怎容許純陵因為一個小丫頭成了眾仙門的笑柄?
衡虛仙尊沒說話,一旁掌門斂目淡淡道:
“純陵一百三十七條門規(guī)里,確有純陵弟子可退出師門這一條!
鴻羲真人正欲開口,便聽掌門九玄仙尊緊接著說:
“前提是,弟子為純陵所做的貢獻,足矣抵消其拜入師門期間消耗的資源!
大宗門培養(yǎng)出一個弟子,所花費的靈石和傳授的功法,都是外面那些小宗門想象不到的,這樣規(guī)定倒也是情理之中。
話雖如此,但沈黛在純陵這些年,別的弟子時常去純陵十三宗管轄內(nèi)的秘境仙山撈資源,只上交一小部分,剩下的都做了私房錢,給自己添置法器丹藥。
但沈黛回回入秘境試煉,她沖在最前面,殺得最猛,收獲卻最少,就那可憐巴巴的一點,每一次還都上繳宗門,不太給自己留什么。
她想著自己吃住都在純陵,法衣是門派給的,年紀(jì)到了宗門還會大開武庫,讓弟子們自己進去憑機緣挑選法器。
宗門給了她這么多,她實在沒什么藏私的必要,反而該回報宗門的養(yǎng)育栽培。
沈黛每年上繳宗門的資源積少成多,數(shù)量著實不少,這一點凌云宮的鴻羲真人不知道,衡虛仙尊卻心知肚明。
但他卻并不解釋。
因為不管沈黛是否完成了門規(guī)里退出宗門所需要的要求,她都不可能堂堂正正地從純陵十三宗的山門走出去。
純陵十三宗不會容許這樣的先例出現(xiàn)。
他衡虛仙尊的座下,也絕不允許出現(xiàn)這樣的逆徒。
鴻羲真人還在長篇大論地說著:
“看來純陵篩選弟子的考核還是不夠嚴(yán)格,竟養(yǎng)出這樣的白眼狼,小有成就便揚言退出宗門,今日我倒要看看她有幾分本事——”
“重霄君!
上首忽然響起一個慢條斯理的聲音。
青衣散發(fā)的青年雙手揣進袖中,面上笑意淺淺,溫和有書卷氣。
“我竟不知,玉摧宮何時成了凡人界的菜市口,一刻也沒安靜過。”
此言一出,偌大一個玉摧宮頓時一片靜寂。
鴻羲真人登時大怒:
“何人出言不遜,玉摧宮仙宗五首的席位,豈有你這等……”
“試煉已開始了。”
重霄君心中暗嘆頭痛,他與蘭越有過約定,不便將他的身份透露于外人知曉,因此夾在中間便格外兩難。
他只好將眾人的注意力引到試煉本身上。
“諸位且看這邊吧!
鴻羲真人強忍怒火,重重冷哼一聲。
蘭越仍舊那副不溫不火地謙和模樣,抬眸看向水月鏡投影出來的畫面。
平邪山秘境,沈黛、謝無歧、方應(yīng)許三人各自處于不同的隊伍,從不同的方向,齊齊向平邪山中進發(fā)。
“好暗啊!
沈黛的隊伍之中,有人感嘆了一句。
乘仙舟從天上看時,還覺得平邪山風(fēng)景秀美,可真入了平邪山,四周樹木郁郁蔥蔥,百丈高的杉木遮天蔽日,將青天白日遮擋得宛如傍晚。
沈黛環(huán)顧四周:
“提高警惕,附近妖氣濃郁,至少有中級妖獸徘徊,不要冒進!
純陵這幾個弟子修為不高,最厲害的也就練氣后期,平日去秘境試煉不過殺些低級妖獸,一聽沈黛這話,個個神情緊張。
“中級妖獸就將你們嚇成這樣了,純陵弟子也不過如此嘛——”
“別害怕,待會兒遇到妖獸可以躲我們沖宵宗后面,你們怕,我們可正等著殺妖獸奪妖丹呢!”
這幾個沖宵宗弟子都是掌門長老的親傳弟子,和純陵這幾個外門弟子比起來自然厲害許多。
一眾人嘻嘻哈哈,笑得純陵弟子更覺面子難看。
沖宵宗算什么東西?
若是他們大師兄在,這群人給純陵十三宗提鞋都不配!
想到這里,純陵的幾個弟子看著前面的沈黛,心中埋怨更深。
沈黛并不關(guān)心他們的想法。
雖然小隊成績優(yōu)異會有額外分?jǐn)?shù),但攤上這群隊友,她早就做好了靠自己的打算。
“小心。”
緊跟在沈黛身旁的少女被沈黛驚得停住腳步。
她一哆嗦,嚇得說話都磕巴。
“怎、怎么了?有妖獸嗎?在哪兒??”
“不是!鄙蝼旄┥頁荛_表層泥土,從樹根下挖出一株散發(fā)著幽綠光芒的靈植,“這是玄陰草,中品靈植,算分的!
聶竹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靈植。
修真界天材地寶數(shù)以百萬計,大部分修士只能記住一些常用的,玄陰草雖是中品靈植,卻很冷門,多半是只生長在特定的靈脈。
想到這里,聶竹崇敬地看向沈黛。
小師姐這樣小的年紀(jì),卻如此博學(xué)廣識,真是厲害。
“嗤,靈植才值幾分?”
沖宵宗的弟子不屑地嘀咕了幾句,幾人對視幾眼,加快腳步越過沈黛她們,朝前方筆直而去。
前方妖氣愈發(fā)濃郁,他們得搶在沈黛等人前面獵殺妖獸。
“怎么會有這種人。 甭欀駳獾枚缒_,“小師姐,我們也快走,不能讓他們搶在前面了!”
純陵那幾個男弟子也緊跟他們而去,沈黛卻拉住聶竹。
“不急,前面安靜得有些不太對勁,我們還是小心一點——”
話音剛落,前方深林里驚起成群烏鴉,黑壓壓地低空朝他們襲來。
“什么東西!”
前面的沖宵宗弟子被嚇了一跳,連忙拔劍亂砍,斬落許多烏鴉。
斷成兩截的烏鴉尸體有些落在了沈黛腳步,散發(fā)出淡淡的腐爛血腥味。
沈黛立時拉著聶竹停下腳步,但還沒等她細(xì)細(xì)探查四周,忽然,地面微微震顫,發(fā)出一種極為不詳?shù)奈锁Q聲。
聶竹站立不穩(wěn),慘白著臉問:
“發(fā)、發(fā)生什么了?”
沈黛雖不清楚,但也知道前面肯定沒什么好事,牽著聶竹的手果斷道:
“跑!”
“救命啊——。!”
身后傳來沖宵宗弟子的慘叫聲。
“是、是赤炎焚魂獸。。
……真遇上高級妖獸了!
秘境試煉開始到現(xiàn)在,連半個時辰都沒有,別處都還風(fēng)平浪靜,至多不過有零星幾個中級妖獸。
唯有沈黛這一邊地動山搖,水月鏡那邊的掌門看著這邊動靜,面上雖不顯山露水,心中卻一瞬間想到了關(guān)于沈黛這厄運纏身的流言。
這女孩,莫不是命格帶煞之類的,否則怎會真這樣靈驗?
水月鏡中,沈黛一邊狂奔一邊回頭,恰好看到了身后同樣四下逃竄的沖宵宗弟子之一被一只巨大妖爪擒住的場景。
那人還未來得及掙扎,便瞬間被赤炎焚燒全身,在火紅烈焰中燒成焦炭,粉碎成灰。
借著烈焰燃起之時的火光,眾人皆看清那是一只怎樣可怕恐怖的怪物。
不可能的。
他們這一群不過筑基期煉氣期的修士,是絕無可能將它獵殺的!
那妖獸大約原本處于深眠之中,嗅到了烏鴉鮮血的味道,這才從長眠中醒來,四下嗅聞獵物。
它動作遲緩,殺傷力卻格外可怕,血盆大口中沒有方向地吐出巨大火球,將四周密林燎成一片熊熊火海,下一秒竟騰空而起,狀如鷹翼的翅膀掀起一陣狂風(fēng),徹底將沈黛眾人捆在了火囚籠中。
“死定了,這下我們死定了!”
這些方才直面過赤炎焚魂獸的弟子們頹然跌坐在地,兩眼發(fā)直,了無生意。
純陵弟子們也個個呆若木雞,看著四下炙熱牢籠,還有頭頂上空眼神不好但能將修士一秒燒成炭灰的高級妖獸,連一絲抵抗的想法都沒了。
在場眾人里也唯有沈黛此刻還能冷靜幾分。
她待人接物情商不高,是因為她兩世都很少與人打交道,但論起對妖魔的經(jīng)驗,她或許比許多小宗門的掌門長老都要豐富。
他們還未走到死地。
“都是你——!”
正當(dāng)沈黛在思考如何脫身又能拿到分?jǐn)?shù)時,那些覺得今天必定要交代在這里的弟子們開始口不擇言:
“都是你害死了我?guī)煹埽际悄愫Φ梦覀兘裉旖y(tǒng)統(tǒng)都要死在這里了!”
沖宵宗為首的弟子晁臨,指著沈黛破口大罵,幾乎都想拔劍砍人。
聶竹目瞪口呆,不明白為什么這和沈黛有什么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