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雨峰下了一夜雨。
折柳斷了一柄劍。
這在清玄宗是件大事。
誰都知道苦雨峰峰主折柳真人的那柄劍,是她師尊為她煉制的半步仙器。
她使了那劍一千七百多年,從未離身。
如今那劍卻斷了。
據(jù)說是為了救一個凡人少年,她用劍擋了魔物一擊。
眾人無不驚訝。
什么樣的魔物連催寒劍都扛不。
“饕餮!闭哿恼f。
眾人了然。
掌門師伯捋著胡子惋惜:“可惜了,這么好的一把劍!
折柳漫不經(jīng)心:“劍斷了,再鑄一把便是!
掌門師伯又問:“那孩子呢?若資質(zhì)好,你可收為徒弟。”
折柳道:“修行太苦,他應(yīng)當(dāng)在紅塵平安順?biāo)煲惠呑印!?br />
掌門師伯點點頭,不再多說,個人有個人的緣法,折柳不愿收他,是他的緣法。
拜過掌門,折柳便立刻去了荒火峰。
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急切。
沒人意外,荒火峰的峰主玄霞真人,是這方修真界最優(yōu)秀的煉器師,折柳若想重鑄一把劍,找他最適合不過。
只是,“我不會給你鑄劍,”玄霞真人慵懶的靠在榻上,眼皮都不抬一下,“你不配用我的劍!
他一身紅衣勝火,金色的發(fā)飾將烏發(fā)束起,眉目如晚霞暮光,明艷萬分。
玄霞真人不僅是此界第一的煉器師,還是容貌最傾城絕色的美人。
但絕不會有人將他誤認為是女子,實在是因為他那一身氣勢,太過凌戾。
玄霞唯一的親傳弟子盈草跪在榻邊,一下一下幫他錘著腿。
他纖長蒼白的手指放在盈草頭頂,輕柔的撫摸著她的發(fā)絲。
盈草用余光偷覷著折柳。
彼時暮色初臨,余霞成綺,她負手站在暉光中,像一枝修竹。
她不該叫折柳,盈草想,她哪有半分柳枝的溫柔。
盈草豎著耳朵,她原以為折柳還會說點什么,讓師尊改變心意。
但折柳只是默默的站了一會兒,然后說:“抱歉,打擾了!
“哎呀,這就完了?”幾個峰主圍在幻鏡前。
“可惜可惜,沒戲看了!闭崎T拍大腿。
……
折柳一人回了苦雨峰。
不管外面如何陽光明媚,苦雨峰不是在下雨,就是在下雨的路上。
她盤腿坐在廊下,將斷成兩截的催寒劍橫在膝上。
叁尺六寸五分的長劍,劍身晶瑩剔透,刃口鋒利。
是把好劍,可惜斷了。
玄霞不愿給她鑄劍,她其實一點都不意外。
玄霞只愿給她的師父鑄劍,她很多年前就知道了。
但她還是去了。
不為別的,就是想看看他。
她有一千七百八十叁年沒有好好的看過他。
玄霞真人卻連正眼都沒瞧她一下。
他的眼里只有她的師父景楓玄君,那個溫和清雅,驚才絕艷,千年來唯一飛升的天才。
只要是見過他的人,目光和靈魂都會被他吸引,不分男女。
這個她在很多年前也知道了。
苦雨峰又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雨聲幽咽,像是誰在無病呻吟。
有些冷,也許我該喝些酒暖一暖。折柳心想。
寸心未與年俱老,萬事惟憑酒暫忘。
暫忘,暫忘。
……
想暫忘,記憶卻反而清晰起來。
折柳第一次見到玄霞,是在宗門的入門大比上。
少年明麗張揚,抱臂站在樹下,讓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看什么看?小心你的眼珠子!”少年橫眉怒目。
被抓了包,折柳有些尷尬,她摸摸鼻子,小聲道:“抱歉!
少年翻了個白眼,轉(zhuǎn)身走了。
那次的大比,她入了景楓玄君的眼,被選為親傳弟子跟著他學(xué)劍。
折柳喜歡學(xué)劍。
滿堂花醉叁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
她想要一劍霜寒的霸氣,也想要滿堂花醉的肆意。
她覺得自己現(xiàn)在就醉了。
不然為什么在寒雨竹林里看到一襲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