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佩跟著宇文泰走過那冗長的暗道。狹*仄的石道好似沒有盡頭的延伸下去。昭佩扶著凹凸不平的墻小心探著步子走下臺階。潮濕的空氣中一股的霉味,愈發(fā)的陰沉詭異。宇文泰點了火折子,閃爍了幾下,室內(nèi)漸漸亮了不少。
她這才看清身處何地,處處是冰冷的鐵柵欄和斑駁的墻。昭佩心里一沉,憤然質(zhì)問道:“你竟然把他關(guān)在這里?”
燈光搖曳,宇文泰勾唇一笑:“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彼焓种噶酥竿ǖ辣M頭的光亮處,“就在那里,夫人自己去吧。在下就在這里等你!
昭佩含恨瞪著他,甩袖大步走去。宇文泰站在身后一動未動,只是目光緊緊追隨著那憤然離去的背影。
她一步步靠近那盡頭的屋子,站在門口的侍衛(wèi)看了她一眼,默然打開了門上的鐵鎖。昭佩在門口站了許久才緩緩?fù)崎_門。屋子里還算整潔,燈光如豆,照亮了桌子的棱角。一身素白僧袍的男子盤腿而坐,閉著雙眸似在念經(jīng)。眉宇之中自是一番淡然清明,就好像身居高潔的殿堂,絲毫狼狽也無。
他聽見聲響睜開了眸子,卻見是昭佩。錯愕之余淡淡笑了起來:“佩佩,你怎么會在這里?”
在他淡然的笑容中昭佩的鼻子陡然一酸,幾步上前無力地軟軟坐在他的面前,雙手扒著榻沿垂下了頭,終是沒能忍住啜泣起來,不住念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痹舅缇兔撾x了這個俗世的牽絆,而今卻是因為她又重新回到了風(fēng)暴的中心。她恨著他,恨他帶給自己的傷,卻從沒有想過她給予他 那無以回避、無力反抗又無可奈何的痛。
一雙溫?zé)岬氖肿运母觳蚕麓┻^,將她從地下?lián)破稹D乔宓南肫鹱屨雅迓燥@安心,想也不想便順勢攬住了他清瘦的腰際,再不愿就此撒開。
“你從沒有對不起我!比崛衢_腔,他的胸膛微顫,昭佩卻聽的分明,“這不怨你。該來的總歸要來的,不過是早晚的問題!倍筝p笑自嘲道,“我逃了半生終是沒有逃過。”他沒有逃過命運,沒有逃過這女子深情的眉眼,唯獨逃過的只有光陰。
昭佩緩緩從他的懷里退出來,收斂了臉上的傷痛,鄭重其事地告訴他:“你放心,我會帶你出來。我不會讓你受到任何的傷害!
他聽罷眼眸光彩驟暗,沉聲念道:“不要為我答應(yīng)他做任何事。我不值得......”
昭佩明白他的憂心和顧慮,強自一笑算作安慰,并不回答。
她仰頭再一次深深凝視這他的眉眼,隨即再無留戀的起身準備出門。那背影上寫滿了堅決,他心里一緊,喚道:“佩佩,不要為我做任何事。就當......是我最后的請求!
昭佩沒有在看他,毅然地打開了門走出去。就好像沒有聽見一般,她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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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條件!背隽嗣苁,昭佩被宇文泰帶到了書房。昭佩也不繞圈子,開門見山便問道。
宇文泰在胡榻上坐下,笑吟吟地為她到了杯茶:“我不過是想一命換一命!
昭佩微愣,而后馬上說道:“我留下,他走。”
宇文泰聞言,竟然哈哈大笑起來,滿是玩味地看著認真的昭佩說道:“我要夫人你的命做什么?這樣的美人兒死了多可惜。我要的,是蕭繹的命。”
蕭繹。宇文泰話音剛過,昭佩渾身就是一個哆嗦。她強自鎮(zhèn)定地抬頭盯著燈火下神情變幻莫測的男子,竟是啞言,一句話都說不出。
宇文泰從袖中掏出一個金紅色小玉瓶擺到了昭佩桌前,淡淡說道:“這個東西無色無味,卻能一招制勝,殺人無形!闭f罷,緊緊盯著昭佩猶豫的眉眼,“我說話算話,一命換一命。只看夫人你是如何選擇了,是那個和尚,還是你的夫君?”
“為何是我?”昭佩一時之間慌了心神,抬眼愣愣回望著他, “我想,你在皇宮里安插了不少的人吧。為何要我出手?”
“哈哈。我若說只是想看看夫人如何選擇呢?”宇文泰無所謂地笑起來,這個冷情的男子將這場權(quán)宜看作是一場游戲,而他們只是他的玩具和棋子!罢f實話,我對夫人你的選擇很感興趣!
昭佩垂下了眼眸,無神地看著袖口鸞鳳金紋。一時之間靜默了下來,宇文泰也不急,悠閑地飲者手中的碧綠茶水,不緊不慢注視這眼前女子沉思猶疑的眉眼。昭佩緩緩閉上了眼睛,她看見了意氣風(fēng)發(fā)的蕭繹,他傲然站立在最高處睥睨一切。他冷峻堅毅有時卻柔情溫存,她摸不透他的若即若離,卻又無法撒手離開。而蕭統(tǒng).......她怎么可以舍棄他呢?她怎么忍心就把他扔在這魏國的地牢之中呢?
深深呼出一口氣,她觸目于桌上那玉瓶,晶瑩剔透中承載著的卻是最陰毒的詭計。昭佩默了半晌緩緩伸手將它握在手心里,而后抬首對上他淺褐的眸子,算作選擇。
宇文泰輕笑出聲,狹長的眼睛閃爍出奇異的光澤:“這就是夫人你的選擇?”
“不過你必須先讓他從你所謂最安全的地方出來!闭雅謇淙婚_口。
“這是自然,為上賓對待!庇钗奶╊h首,又笑道,“說實話,我原以為夫人會選擇蕭繹的。畢竟,那是夫人的夫君!
昭佩冷冷嘲道:“若是我選了他,想必我自己也無法離開了吧!
他聽罷撫掌大笑,贊嘆道:“不愧是夫人!
她用手指摩挲了陣手中的玉瓶,又道:“如果我失敗了呢?”
宇文泰眸彩微暗,臉上收起幾分笑意冷然說道:“自然是以蕭統(tǒng)的命換之。”昭佩不愿再看那詭譎的眼神,只是靜靜地頷首。
“夫人要不要再去看看他?”
“不了,即刻起程吧!闭雅逭f罷便起了身,理了理裙角準備走。她不愿蕭統(tǒng)再在這里多呆以分一秒。又或者是.......怕自己改變了心思。
宇文泰一愣,笑道:“夫人真是......也不再說下去,跟著起了身。昭佩疾步走在前頭,真恨不得把身后的男子千刀萬剮。她緊緊握著手中的玉瓶,迎著風(fēng)站在宮殿門口。臉頰上滑落的兩行清淚墜入了如墨的夜色中,誰也沒有看見。(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