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看見裴令,只會認為這是街邊撿來的野小子。
裴令喝了一口溫?zé)岬奶鹋D蹋畔虏AП瓡r,杯底與桌面磕碰,在寂靜中發(fā)出了突兀的響聲。
他抬眼看向?qū)γ娴呐嵊栀|(zhì)。裴予質(zhì)吃東西時非常安靜,垂著眼,仿佛在一絲不茍地做著什么任務(wù)。而且不是個輕松的任務(wù),專注到即使聽見雜音也毫無反應(yīng)。
“哥。”裴令突然開口。
裴予質(zhì)輕輕放下刀叉,安靜至極,隨即抬眸看他。
他說:“老師布置的功課,我沒做完!
裴予質(zhì)似乎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因為明顯思考了片刻。
“沒有關(guān)系,”裴予質(zhì)說,“老師會體諒你的!
“可是會給裴家丟臉,先生和夫人會不高興嗎?”裴令故意問。
少年的神情有了微妙的變化,似乎有些反感。
“我想他們不會知道這件事!迸嵊栀|(zhì)說。
“那你呢?你會不高興嗎?”
裴予質(zhì)不再看他:“我不在乎!
意識中的裴令忽然想起來這個時間點了,應(yīng)該是來到裴家的第二周。
養(yǎng)父母替他辦好了入學(xué),和裴予質(zhì)同一個學(xué)校,同一個班級。即使他比裴予質(zhì)小了兩歲,而且受教育程度在那個學(xué)校里乎文盲。
不需要人告訴裴令,他也清楚自己的身份——不過是裴家少爺?shù)娜诵瓮媾肌?br />
但是裴予質(zhì)不喜歡玩具。
裴令從裴予質(zhì)的冷淡中看得出這點,他從小就最擅長看人臉色了。
突然的一聲貓叫將裴令從清醒夢中拉回。
他心跳有點快,睜開眼,窗外依然一片黑暗。掏出手機看了看,竟然才過去半小時,此刻是凌晨三點。
裴令睡不著也坐不住了,他想起房間后面那片草坪和水池,拿起外套披上,打開了窗戶。
沒走正門,他直接撐著窗臺翻了出去。就是窗戶有點高,跳下去的時候差點崴到腳,腿也差點被震麻。
……裴令還是沒習(xí)慣自己換了副身體,宋泠的體質(zhì)很不適合做這些動作。
手腕的傷有些疼,但好在沒有流血,他也就不在意了。攏了攏單薄的外套,朝著遠處隱隱約約的水池走去。
穿越了一大片草坪,他來到一片樹林邊緣,在水池邊的長椅上坐下。
長椅的位置很巧妙,從樓上看剛好會被樹木擋住,而不遠處的路燈也恰到好處添了一絲光亮,不至于一片漆黑。
是個很適合發(fā)呆的地方。
裴令其實很喜歡發(fā)呆,這是他改不掉的習(xí)慣,但從小到大很少被人看出來。
就在他逐漸放空大腦的時候,耳朵忽地聽見了輕微的腳步聲,正在朝這邊走來。
誰?
裴令戒備地轉(zhuǎn)頭,卻發(fā)現(xiàn)小徑上的身影很眼熟。
那人也終于發(fā)現(xiàn)了長椅上有個人,同樣嚇了一跳,率先開口問道:“你……你是誰?”
沈然的聲音。
裴令怎么也沒想到,自己這一世與沈然的初次見面,竟然是在這個時間、這種環(huán)境之下。
他沒有回答,沈然卻似乎想通了什么,身形放松下來,朝他靠近。然后挨著他坐下,一起享受昏暗而寂靜的夜晚。
沈然語氣悠悠長長地說:“你是花房新來的小孩吧?我好像聽二姐提到過,你不會說話……抱歉,不是故意提到這個的!
這是把他當(dāng)成花房的啞巴傭人了?
裴令想反駁,卻忍住了,因為他聞見了沈然身上的淡淡酒氣。雖然氣味輕微,但他還是不太喜歡,只能忍住離開的沖動。
小少爺?shù)臓顟B(tài)看起來不太好,或許需要一個口風(fēng)很緊的小啞巴來傾訴,他剛好可以收集到很多信息。
果然,沉默片刻之后,小少爺說:“這張椅子以前是我經(jīng)常來的地方,看來我很會挑地方嘛,你也喜歡這里!
“但是我今天回來晚了,不敢進去……我怕大哥在等我,要是知道我跟魏遲一起喝了酒,可能會不高興的……哎,但是他從來都沒有不高興過!
裴令向后靠在椅背上,眼神盯著遠處水池里微不可見的波瀾,連閃著的光都極其微弱。
旁邊的小少爺又沉默了好一會兒,裴令的情緒也終于平靜許多。他拿出手機,在備忘錄里打下一行字。
【為什么要喝酒?】
他將手機遞到旁邊,小少爺?shù)哪樤谄聊还庠粗陆K于露了出來。和半年前訂婚宴上沒什么不同,就連眼神都依然如初地清澈單純,只是此時表情有些迷茫,臉頰也多了醉后的紅暈。
沈然看了好一會兒,才理解了這句話。
隨即慢慢地答道:“因為不開心啊,魏遲說不開心的事情可以用酒來解決,小啞巴你不知道嗎?也沒關(guān)系啦,我以前也沒試過。”
小少爺清醒時說話就已經(jīng)軟軟柔柔的,喝醉后更是黏糊糊的,每個字都帶糖一樣。
裴令收回手機,屏幕剛好黯淡下去。
他愈發(fā)覺得自己與這本小說的主調(diào)格格不入……所以才會死得這么早吧?
裴令沒注意到自己神色復(fù)雜地盯著小少爺,直到沈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猜你想問我為什么不開心?”沈然語氣更低落了一些,“今天晚上大家因為我鬧得不愉快了,我很內(nèi)疚!
內(nèi)疚?
這個答案在裴令預(yù)料之外,但稍微一想,的確很符合沈然善良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