嚷著嚷著,一頭撞到從外面歸來的阿父腿上。
小家伙秒慫,因為阿父在阿母為他講故事時,總是挑三揀四,一邊揪著阿母的頭發(fā),一邊對他挑眉冷哼,漸漸懂事的他,察覺出了阿父在家中的權(quán)威地位,再加上隱隱約約回憶起,自己曾吊在阿母身上,被似乎是阿父的男子又擠又壓,好不難受,便對阿父越發(fā)不敢造次了。
但這也只是暫時的,一旦阿父像現(xiàn)在這樣,俯身一把將他撈在懷里,又是親又是揉,他便不計前嫌地揮舞起小肉手,笑得眼睛都沒了,只剩兩條縫。
扶蘇抱著兒子進了屋,就看見楚萸煩惱地支著下巴,眼睛盯著案上一冊攤開的竹簡,嘴唇像櫻桃那樣圓潤地翹著,一副很好咬的樣子。
“怎么了?”他繞到她身后,俯身看向竹簡。
“今天我看到韓非先生了,差點就沒忍住,將未來之事說與他聽!背情L嘆了口氣道。
新婚的喜悅漸漸褪去,她重新?lián)鷳n起要如何向秦王坦白。
以前他們將時間定在了大婚后,而如今隨著六國一一消亡,這件事必須鄭重其事地盡快提上日程了。
子嬰也認為,需要在齊國如歷史那般開城投降前至少半年,將未來的種種,一五一十告知秦王,給他一個接受并轉(zhuǎn)變思路的過程,而不能傻乎乎地等到一統(tǒng)天下后。
戰(zhàn)車一旦開啟,便不能輕易停下。秦王是個心急的人,他此刻可能正躊躇滿志地計劃著統(tǒng)一后的種種改革與創(chuàng)新,甚至興奮到夜不能寐,他們必須在他的構(gòu)思徹底成型前,冒著相當?shù)娘L險將一切和盤托出。
如此看來,時間已經(jīng)十分緊迫了。
若是再不行動,她搞不好又會變成寡婦——
“我們把韓非先生也拉進來吧!背钦f道。
扶蘇在她身旁坐下,稍稍松了點勁兒,珩兒像小動物似的從他胳膊間蠕動出來,爬上桌子,饒有興趣地盯著竹簡看,手指在上面戳來戳去,一副很想識字的樣子。
“不行!狈鎏K斬釘截鐵地搖頭,“他畢竟是韓人,萬一他起了不該起的念頭呢?”
楚萸癟癟嘴,暫時壓下了這個念頭。
她對韓非自是非常信任,可長公子卻對他始終放心不下來。站在他秦國公子的角度看,其實沒有錯,而且還挺負責任的。
“如果要說,便在這兩月吧!狈鎏K思忖片刻,說道。
歷史上,齊國是在七個月后投降的,如此算來,時間正好壓在了半年之前。
楚萸點了點頭,抬手阻止了珩兒把筆尖塞進嘴巴里。
“今日我聽聞齊國公子入秦,想求見父王,父王沒有見,派李斯去接待他,據(jù)說齊公子態(tài)度十分蠻橫,理直氣壯地提出要與大秦分封而至,被李斯狠狠嘲笑了一番,這會兒正在客棧里大發(fā)雷霆呢。”
扶蘇笑著說,語氣里并無嘲諷之意,只是單純地陳述事實。
“他怎么敢——”百度上沒并有標注這樣的事,“他難道看不出大秦想要一統(tǒng)天下的意志嗎?”
“齊國畢竟也曾是雄踞一方的霸主,出國齊桓公、齊閔王這樣的雄主,盲目之下看不清形勢也可以理解!
扶蘇又笑了一下道,這回帶上了幾分揶揄,目光隨著爬來爬去的珩兒在桌案上緩緩移動。
時間最后敲定了在了下月月末,但在這之前,他們的隊伍還需要再壯大些。
楚萸沒日沒夜地愁眉苦想,半月后,她得知了一條消息。
嫁給嬴濯的齊國公主,入宮向秦王請命,說她愿意隨兄長返齊,勸說齊王開城投降。
第132章 尾聲·送別
◎……◎
得知這個消息時,楚萸正坐在案邊,往珩兒嘴巴里喂稀粥和切成碎末的青菜。
長公子被公務(wù)耽擱,遣人送信兒回來,說可能要很晚才回家,也可能直接宿在外面,讓她早些休息不必管他。
整頓晚飯,楚萸都吃得若有所思。
珩兒吃飽喝足,在她旁邊握著一只小馬的木雕跑來跑去,嘴里還嘚嘚地模仿著馬蹄奔跑的聲音,恨不得立刻就長出長胳膊長腿,騎在馬背上揚鞭策馬。
楚萸沒像以前那樣嫌他鬧騰,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洗漱完畢后,合著一層單薄的白色里衣躺在床上,望著頭頂繡金色鳥獸紋的紗幔發(fā)呆。
說實話,她對齊國公主的請愿,是相當震撼且敬佩的。
她一共只見過公主兩面,第一面是跟在老板娘身后,懷揣著一顆又酸又澀的少女心,宛如女仆般給她送去禮服,第二面則是在婚禮前,她代夫君過來給他們賀喜。
公主一如她印象中那樣端莊美麗,談吐優(yōu)雅,舉手投足皆是大家風范,楚萸挺喜歡她的,但也免不了暗暗作比較,覺得自己在某些方面還差得太遠。
她從來就不是公主,自然也沒有那種宮闈里養(yǎng)出來的從容與端方,和齊公主相比,自己真的挺像一只灰撲撲的小麻雀,心眼和膽略都只有米粒大,每次入宮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見了秦王更是腿軟得幾乎站不直。
當初長公子若是娶了公主,那才真是如虎添翼,肯定比現(xiàn)在更有聲望和政治資源。
也不必被扣上一頂不孝不識大體,甚至是被美色迷暈頭腦的帽子。
她越想越沮喪,縮在被窩里emo了起來。
大婚前的某一天,她鼓足勇氣問長公子,當初他為何能頂住那許多壓力(她都從長生、阿清,還有其他許多人甚至包括韓非那里知道了),堅決拒絕娶齊國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