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萸抬起眼睛,說得很真摯,忽然她面上滲出一抹桃紅色,眼簾又垂了下去:
“何況,我……我的初夜是和長公子度過的,您難道一點也沒考慮過,我就是在那個時候懷上的呢?”
那一夜,落紅的痕跡猶如一朵艷麗的玫瑰,在床褥中央盛放,他自然也是清晰看到了,還貓哭耗子地問有沒有弄疼她……
她還想說些什么充當佐證,下巴卻忽地被捏住,慢慢掰向了他的方向。
“羋瑤,如果你膽敢騙我,”他的嗓音驟然低沉,眸中浮起威脅的神色,“我一定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一次次輕易饒過你。”
“我沒有騙您!背请y得眼神堅定了一回,毫不躲閃地望進他的眼眸深處,“珩兒真的是您的孩子,而且也絕沒可能是其他人的,因為——”
她有些羞恥地頓了頓,眼光晃了晃,過了好半天才重新聚焦在他漆黑的眼瞳上:
“因為我除了和您之外,便沒再與其他男人行過房事!
“景暄從來就沒碰過我,他從頭到尾都是一個最好的守護者,我生珩兒的時候大出血,若是沒有他照顧,采買昂貴的藥材,我和珩兒此刻,可能都已不再人世了,這也是為何,即便夫人如此苛待我、強迫我,我還是盡最大努力幫他們,因為這是我欠景暄的。我說的都是實話,長公子!
話畢,她想到了這些年的艱辛,眼底忍不住蓄起了淚水,她抽抽鼻子,卻沒能忍住,淚珠嘩啦嘩啦砸落下來,砸到他手背上,令他的手指有一瞬間的顫抖。
當然,她也有些故意在里面,她發(fā)現(xiàn),長公子似乎很畏懼她的眼淚,除了被迫侍奉酒宴那次外。
他凝視楚萸良久,眸光深邃得仿佛能觸到她的靈魂,楚萸一邊生產(chǎn)著淚珠,一邊坦然地與他對視。
最后一串鼻涕淌了出來,他總算松開了罪惡的手掌,心中的懷疑也隨之漸漸消散。
但這并不代表他完全相信了她,扮豬吃老虎,她未必不拿手。
楚萸掏出帕子,揩了揩鼻子,又擦了擦眼睛,側過身,把躲在身后的小肉團抱出來。
“您看,他和您長得多像啊。”她快樂地補充道,把珩兒朝他面前送了送,試圖促進父子關系。
然而長公子仍然是一副難以捉摸的冷面孔,對珩兒不理不睬,楚萸心里有些失落,心想果然還是不肯相信她。
“其實我很好奇,羋瑤,你之前寧可跪在地上毫無尊嚴地哀求我,也不肯將他的身份告訴我,為何今日,又迫不及待地三番五次來找我,將一切和盤托出?”
扶蘇眼里的情緒依舊晦暗如濃云壓境,他神色冷凝,緊逼著她的目光,緩緩地質問道。
楚萸暗暗心驚,就怕他問這個問題,她總不能說是因為做了一場夢,然后覺得還是讓父子相認比較好——
“那、那是因為,我怕長公子您知道真相后,會把我們強行帶到秦國——”她試試探探地道,小心觀察著他的表情。
扶蘇挑起一側眉毛,悶哼著睨了她一眼。
他確實有過這個打算,不過那時,他還不知道自己有個臉蛋像蘋果一樣嘟出來的胖兒子。
他朝珩兒投去一眼,小家伙立刻支棱起來,朝他抓了抓小肉手。
“嗬,那你如今肯說,是不怕我將你強行擄走了?”不知怎么的,小寶寶的胖臉蛋,稍稍消減了他的壞脾氣,他的聲音不易察覺地帶上了點笑意。
只不過這點笑意,落在楚萸耳朵里,頗有種皮笑肉不笑的陰森感,她秒慫,連忙一口氣解釋道:
“不,不是的,我只是想,我在景家已經(jīng)過不下去了,現(xiàn)在他們都這樣對我,日后怕是會把我給連皮帶肉吞掉,我本打算等景源獲釋后,就帶著秀荷他們逃離景家,包裹都打好了。后來我想,珩兒跟著我,很可能要一直過苦日子,以后都無法蒙學、讀書,所以我就想,若是長公子能認下他,多少給他點兒保障,他也能更幸?鞓沸
“若是那樣的話,”扶蘇唇角勾起,笑得戲謔,“羋瑤,我只帶珩兒走,你自己留下,如何?”
楚萸一時語噎,不知該如何回答,她低下頭,摳住袖子上的一根線頭,片刻沉默后,聲調綿軟地說:“若是長公子肯垂憐,便帶羋瑤也一起走吧。”
她忽然抬起頭,眼光瀲滟而多情:“請您帶羋瑤,一起回秦國吧,長公子。”
她的神情,猶如一株點綴著清露的絕色牡丹,每一朵花瓣,都柔嫩紅艷得仿佛能掐出水來,令人忍不住想將她采擷攀折,放置于自己房中,獨自享用。
扶蘇擰起眉頭,努力拂去這一聯(lián)想。
“這么說,你不再介意我有妻室嘍?”他以淡淡的嘲諷口吻,反問道。
果然看見她眸子陡然暗淡了下來,眼睫顫了顫,纏繞著線頭的手指僵直在了袖口上。
許久,她才拘謹又小心翼翼地道:
“回到秦國后,羋瑤不會攪合進您的生活,羋瑤只求能在哪處有個安身的一席之地,能夠讓我?guī)е駜喊卜(wěn)地——”
“你是在說笑嗎,羋瑤?”扶蘇甕聲甕氣地打斷道,“珩兒若真是我的孩子,我勢必要把他養(yǎng)在府里,而你,也必須留在我身邊!
楚萸連忙搖頭,可搖著搖著,又覺得自己的邏輯自相矛盾,又透著一丟丟的混亂。
是啊,她憑什么奢求長公子按她的意愿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