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日清晨,走完所有程序后,兩人一同離開靈堂。
“我真搞不懂你!苯煸瓶熳咭徊綋踉谒懊,柳眉微挑,“我覺得你一點也不愛我表哥,可又為什么難過成這個樣子?”
女人的第六感果然可怕,她一直這樣毫不忌諱她地追求景暄,大約也是感知到了她對景暄無愛,可既然無愛,卻又為何幾度哭得死去活來,她理解不了。
楚萸回答不上來,核桃似的眼睛有氣無力地垂著,姜挽云立刻失去了質(zhì)問的興趣,擺了擺手,心煩似的快步離開了。
邊走邊扯下身上的白色麻布,卷起來丟到一旁,仿佛是在做某種決裂。
半個月后,黑壓壓的秦軍攻入了都城,闖入王宮,俘獲了楚王。
歷經(jīng)沉浮興衰八百年的楚國,亡了。
【??作者有話說】
下章長公子應(yīng)該會登場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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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重逢
◎……◎
自秦軍入城,攻占王宮,楚國宣告滅亡,已經(jīng)過去了好幾個月。
在戰(zhàn)國末期,楚國并非軍力最強盛之國,然而卻是百余年來,山東六國抗秦成果最顯著的國家,兩次大戰(zhàn),都打得極為頑強、堅韌,雖敗猶榮。
即便強悍如趙國,也未能在衛(wèi)國之戰(zhàn)中,取得任何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而楚國,先是大敗了秦國二十萬主力大軍,并追擊數(shù)日,使秦軍狼狽逃竄,更是令李信與蒙恬羞愧難當(dāng),在大殿上綁縛雙臂向秦王請罪。
而后,在最近的一次大戰(zhàn)中,楚王傾全國之力聚結(jié)了與秦國對等的六十萬兵力,雙方在平輿鏖戰(zhàn)一年之久,形成了戰(zhàn)國時代,唯一一場能與長平之戰(zhàn)媲美的壯烈決戰(zhàn)。
更值得一提的是,一向被世家大族分治嚴(yán)重的楚國,竟在最后一刻君臣同心、國力聚合,舉國上下傾全力而出,進(jìn)行殊死一博。
而被其他六國所詬病的世族之中,硬是沒出現(xiàn)一位賣國賊,是少數(shù)上層人員未遭到秦國滲透的國家,也算是意外的有氣節(jié),維持住了最后的尊嚴(yán)。
可惜,一切在秦軍入城的那一刻,都結(jié)束了。
原有的生活被徹底打破,秦人粗暴而高效地闖入每戶人家,將家中成員詳盡登記在案,并頒發(fā)了以秦國規(guī)制制作的新照身,要求出門的時候必須隨身攜帶,否則就會被當(dāng)作流民,可以不問緣由直接斬殺。
此舉嚇得很多人不敢輕易出門,但也有愛起刺兒的,兩手空空晃出了門,結(jié)果被巡邏的秦兵逮住,當(dāng)場削了腦袋。
幾日之內(nèi),街頭巷尾,尸體堆疊如山,漸漸的,大家就順服了,連去院門口潑盆水,都要牢牢攥著照身,生怕被從天而降,頸間系有紅綢的秦國士兵揮刀砍成兩段。
除此之外,秦人還頒布了很多暫行的新條例,都是依照秦法衍生的。
那些嚴(yán)苛的詞條法規(guī),令人心底發(fā)寒,但因為有前車之鑒,不得不違心地遵從,一時間,城內(nèi)氣氛壓抑、凝重,怨氣與血腥氣糾纏在一起,黑云般壓在上空,仿佛隨時會滴落下猩紅的血雨。
所有貴族的府邸、宅邸,皆被查抄一空,兵器、金銀銅器全要上交,珠寶玉石中品相貴重的,也一并被掃走,一旦發(fā)現(xiàn)有私藏,便會招致滿門屠戮。
查抄到景府時,搖搖欲墜的景夫人被姜挽云攙扶著,看著那些入侵者將家中傳承數(shù)代的奇珍異寶,粗魯?shù)厥杖肼榇,氣得幾乎昏厥過去。
姜挽云死死咬住下唇,努力撐著姨母,并對那些例行公事的秦兵怒目而視,雙目幾乎瀝血。
而楚萸,則抱著珩兒,躲在秀荷的房間。
景暄故去后,景夫人生了一場大病,身子弱了不少,唯有珩兒能讓她稍稍露出笑容,開心那么一會兒,所以楚萸經(jīng)常帶著他去探望,順便哄她吃點東西。
景夫人現(xiàn)在特別寶貝這個孫兒,生怕他被野蠻的秦人傷到,便將楚萸趕進(jìn)了位置不起眼的仆役所。
只是她全然沒考慮到,秦人連滅了這許多國家,抄家早已抄出經(jīng)驗,知曉許多貴族會把值錢之物藏進(jìn)仆人房間,以為能躲過一劫,因此分派出幾人,直接闖入仆役所,挨門搜查,摔打磕碰之聲不絕于耳。
眼看就要到了他們的房間,珩兒突然響亮地哭了起來。
到底是個剛滿一周歲的孩子,平日里再淡定,也被這彌漫滿院的兇暴氣息唬住了,頭一次這樣哇哇大哭,楚萸心疼得不得了,連忙輕拍他后背,嘴里一迭聲安慰道:
“珩兒乖,不哭,不哭,晚上阿母喂你好吃的——”
嬰兒的哭聲引來了士兵,門被一把推開,發(fā)出咣當(dāng)?shù)木揄,楚萸連忙抱起珩兒,縮進(jìn)角落,背朝著他們,把臉埋進(jìn)珩兒哭皺了的小臉上。
“乖乖,不哭,不哭——”
她這樣站自是有原因的。
登記身份那次,因為景家是與政治有緊密牽連的氏族,上門普查的,是個頗有些官職在身的中年人,他看到楚萸時,眼中流露出極度驚艷的神色,知曉她是羋姓,是楚王之女后,更是盯著她看了許久,還在手中的板子上,令人不安地詳細(xì)記了些什么。
楚萸害怕不已,直往姜挽云身后躲,后者也有意擋住那些男人不住窺看的視線,表情像只發(fā)怒的母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