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資本家,是地主。
她心酸地在心里糾正,一口氣搬了好些竹簡出來。
因為她現(xiàn)在的手指仿佛牛蛙,分都分不開,長生就負(fù)責(zé)將竹簡一一攤開,放到陽光底下曬。
忙完分內(nèi)工作的楚萸,蹲在旁邊看他忙碌,看夠了,就撿一根小樹枝,在地上涂涂畫畫。
她在想那個夢。
在夢里,她不僅住在六國宮殿里,還跟長公子有一個叫做稚兒的孩子——
那孩子到底怎么樣了?她焦急地想知道后續(xù)。
畢竟那個夢實在太真切了,她被牽動了所有感官和情緒,以至于夢境的余韻一直延續(xù)到現(xiàn)在。
“楚公主,你別干呆著,也搭把手好不好?”長生見她躲在樹蔭下偷懶,叉起腰嘟囔道,楚萸只好過去簡單幫點小忙。
竹簡在陽光下散發(fā)出潮濕竹子的淡淡霉味,意外地好聞,楚萸湊近猛吸了兩口,覺得很上頭。
她也幫著展開一些卷冊,每份竹簡上的小篆都工整優(yōu)美,又不失大氣,楚萸泛起了求知欲,試圖從上面辨認(rèn)出熟識的文字,結(jié)果越看越懵,只得作罷。
忽然,她在一堆書法大作中,發(fā)現(xiàn)了兩冊歪扭的字體,就好像在一堆成年人的會議紀(jì)要中,發(fā)現(xiàn)了小孩子的作文。
她戳了戳長生的胳膊,聲音軟軟道:“長生哥哥,這是誰寫的呀,字體怎么這么奇怪呢?”
“你、你以后不許這么叫我。”長生緊張地四處張望一番,壓低聲音,“要是讓長公子聽見,會生氣的!
“誒?”楚萸不解,但看見長滿臉隱秘的神情,只能放棄賣萌,點點頭說知道了。
“這是王后在府里練字留下的,你趕緊給我,可別摔壞了,否則有你苦頭吃的!遍L生碎叨道,一把奪過竹簡,寶貝似的小心捧著。
“王后不是住在宮里嗎,怎么會在這兒練字呢?”
“你不懂,王上疼愛王后,特許她每隔幾月便可出宮,到這里住上幾日,有次公子摔下馬,受了傷,王上也來了呢!遍L生嘴角泛起遙遠(yuǎn)的笑意,但很快那份笑容就落了下來,換上了一抹物是人非的悲傷。
楚萸垂下眼睛,再度朝那兩冊竹簡瞅了瞅,眼前浮現(xiàn)一個陌生而美麗的女子,姿容優(yōu)美,端坐在長案前,費勁地一筆一劃練習(xí)著秦篆的寫法。
在出了那件事前,秦王一家三口,想必應(yīng)該是其樂融融、溫馨和睦的吧,秦王一定很疼愛公子。
其實歷史上,秦王對所有孩子都很好,以至于慣出了胡亥這個敗類。
想到大秦的未來,她心生唏噓。
午睡前,她摸出手機,搜了一下“章邯”,差點驚掉下巴。
章邯,字少榮,籍貫不詳,秦朝末年著名將領(lǐng),以囚徒組成軍隊,接連剿滅各路起義,擊敗齊魏聯(lián)軍,斬殺齊王、魏王還有楚將項梁,但因被趙高誣害被迫投降于項羽,被封為雍王。最后漢軍破城后,自殺身亡。
歷史對他評價很高,認(rèn)為他是支撐秦朝危局的重要人物。
楚萸攥緊了手機邊緣,忽然很想用它做點什么,先前她不是沒冒出過這個想法,而是她實在害怕。
憑什么指望上位者相信自己呢,她連歷史上以正直溫潤著稱的扶蘇都搞不定,何談比他恐怖一萬倍的始皇陛下?
何況,某人根本就不是歷史流傳的那樣,她忍不住撇嘴。
不過,趙高是真的該死。從長公子到章邯,無論查到秦末哪個令人唏噓的人物,其中一定都有趙高的影子,真可謂罪惡滔天,罄竹難書。
話又說回來,田青居然這么牛叉啊,她想起在他房間里搜出的那口青銅劍,心里默默算計了起來。
若是把他按斤賣,是不是能賺很多錢?
三百石,肯定是有了吧……
下午,超標(biāo)完成工作后她無所事事,便去了那處小花園,一屁股坐上秋千,慢慢蕩了起來。
比上次大膽了一點,秋千繩索呼呼摩擦空氣,驚起小麻雀無數(shù)。
她有點兒上頭了,腳尖越點越用力,秋千也越蕩越高。
樹影婆娑,在地上沙沙舞動,她清脆地笑了起來。
風(fēng)吹亂了她的頭發(fā),簪子松松插在發(fā)髻里,隨時都可能脫落。
楚萸蕩得開心,不打算管它,反正這里是自己的一片小天地,沒有外人,就算她衣服掙開了,也無需尷尬。
誒,這么好玩的秋千,為何沒人來玩呢?
秋千蕩到最高點的時候,她突然冒出了這個疑惑。
府里女孩子不少,就沒有對秋千感興趣的嗎?
話說,這秋千到底是誰做的呀?總歸不會是長公子吧,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這種愛好的人——
一連串疑問,堆疊出一個細(xì)思極恐的答案,楚萸直覺有些不妙,遂放慢了速度,秋千小幅度地晃蕩,嘎吱嘎吱,猶如舊日的音符,久久激蕩在今日的空氣中。
一道修長的影子悄無聲息靠近,驀地投了過來,將她落在地上的輪廓完全蓋住,楚萸渾身一僵,下意識想要從秋千上跳下來。
然而一只孔武有力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另外一只,攥上了秋千的一根繩索,就在她緊握的拳頭上方。
“怎么不玩了?”身后響起他玩味似的聲音,楚萸縮縮肩膀,覺得被他觸碰的地方,又熱又癢。
“我……”她動動嘴唇,一時沒編出合適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