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一怔，低頭去看她卸下繃帶的手。
“這、這——”他也被嚇住了，“你這是怎么搞的？全是血泡——”
楚萸抽搭地懇求：“求求你了，長生哥哥，我的手很疼，你能不能幫幫我——”
給點(diǎn)對癥的藥也好，送她去醫(yī)館也好，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兩只手廢掉。
長生猶豫了，他本就不是心硬之人，少女又那樣柔弱地喚他為“長生哥哥”，沒有男人會對此無動于衷，但問題是，這個時間，哪還有醫(yī)館開門啊，唯一能動用的，就只有住在三條長巷外的，長公子專屬的侍醫(yī)陳老先生。
可他哪敢為了一個丫鬟，還是一個得罪了長公子的丫鬟，去把他老人家請過來啊——
“你、你先再挺一個晚上，明兒一早我領(lǐng)你去醫(yī)館看�！彼麨殡y地建議道。
“等不了了，我的手特別疼，又疼又燙，求求你能不能想想別的辦——”
楚萸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旁邊的門，被徐徐推開，一襲藕色長袍、長發(fā)披垂的長公子踏步而出，目光冷淡地掃了他們一眼。
楚萸縮回手，很想要落荒而逃，似乎是看出了她的企圖，扶蘇面色緊繃地往前逼近一步，一把抓過了她皓白的手腕。
慘不忍睹的手掌，被月光照入他昳麗狹長的眸子，楚萸無力地掙扎了一下，她并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慘狀，可他的手一如清晨時分捏住她下巴時那樣，鑄鐵般強(qiáng)硬，根本掙脫不開。
“洗衣服洗的？”他劍眉一挑，像是揶揄又像是譏謔般冷冷問道，“你還真是什么事都干不好啊，羋瑤？”
他的手指一寸寸收緊，手腕處痛得鉆心，楚萸被疼出了眼淚，有那么一刻，她真的想跪在地上求求他，做通房也好，賣給別人也好，她都認(rèn)了，只求他能幫幫自己，不要讓她的手爛掉……
而且她覺得，他似乎也是這樣期待的。
第42章 療傷
◎她又做了一個夢◎
一陣夜風(fēng)掠過,帶來料峭寒意，楚萸本就有點(diǎn)兒著涼，給這么一吹，忍不住打了兩個噴嚏。
肩膀聳動間,渾身都跟著輕顫,縛在長公子掌中的那只手腕,軟塌塌地垂了下去,像是要放棄所有掙扎般，面色也被月光涂成了慘兮兮的白。
扶蘇沉默地睨了她一陣，嘴角抽搐，心中悶了兩天的怒意卡在那里,不上不下的,讓他很想破壞點(diǎn)什么來發(fā)泄掉,不然他會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
只是,他不覺得沖她發(fā)怒有任何作用，他試過了,不僅沒用，反而讓他胸中的憤懣愈發(fā)悶燃。
這很奇怪，分明這股怒火是由她而起，他卻越懲罰她，越無異于火上澆油。
莫非是懲罰的力度不夠？他陰郁地想,目光掃過她慘兮兮的手，眼里壞情緒一閃而過,一把將她拽進(jìn)自己的房間。
長生與楚萸同時發(fā)出“啊”的一聲,楚萸想掙脫,卻半點(diǎn)力氣都使不上來,任由自己像小雞仔一樣被他提拎進(jìn)屋,一把摁在前廳中央的軟墊子上。
“長生，拿一壇酒來�！彼麑χ圃陂T口的小廝挑眉吩咐道，后者愣了一瞬，“哦哦”地點(diǎn)頭離開了。
拿酒做什么？楚萸慌張地瑟縮了一下，手腕仍在那人的束縛中，只是力道沒那么強(qiáng)硬了，也可能是她胳膊麻了，感官大幅度退化。
扶蘇抓著她，繞過長案，在另一端坐下，從案下摸出一只匕首。
楚萸頓時冒出冷汗，往出抽了抽手腕，無果。
“別動�！狈鎏K瞄了她一眼，褪去匕首的刀鞘，將刀刃在燭火上上下炙烤了半分鐘。
楚萸仿佛知道她要干什么了。
下一秒，冷光銳銳的匕首尖觸上了她掌心，楚萸屏住呼吸，雖然害怕到脊背發(fā)涼，卻又直覺他不會害自己，在顫抖間，手上的血泡被一個個挑破，更多的污血冒了出來，有些順著手掌滴落，落在他干凈簇新的袖口上，猶如一朵朵曼珠沙華盛放。
他無動于衷，任由她的污血染上他的衣袍，繼續(xù)挑著血泡，每隔幾秒鐘就用火炙烤刀尖，面上的神情被妖嬈舞動的火舌晃得模糊，分辨不大真切。
她吸了吸鼻子，鼻尖和眼尾都微微泛著紅，纖長濃密的睫毛隨著他的動作，如蝶翅般輕輕眨動，仿佛是害怕，又仿佛是被弄痛了。
一只手完畢，他總算松開了她的腕子，一圈紅印像蛇一樣首尾相咬，楚萸呆呆地想要縮回手，卻被他橫眉豎目地冷喝了一聲。
“別動�！�
她于是乖乖地又把軟乎乎的小手送了上去。
長生這時拿來了酒和碗，掀開壓口的紅布，倒出半碗。
剛才主子打發(fā)他的時候，他就知曉主子是要給這丫頭治傷，特意挑了一壇發(fā)酵時間久的。
楚萸心里有種不好的預(yù)感，果然看見長公子一手抄起陶碗，一手再次攫過她的腕子，往自己身前拉了拉。
陶碗低懸，酒漿于燭光下散出瑩潤的幽光。
“可能有點(diǎn)疼，忍著點(diǎn)�！彼谋砬樗坪跤辛诵┰S松動，只是臉色依然緊繃，楚萸隱約還在他眼中，看到了一抹報復(fù)的神色。
她打怵，手腕又開始徒勞地扭動掙扎起來，扶蘇眉毛一挑，傾斜碗口，酒液嘩啦啦如同水龍頭般沖刷著她的手。
楚萸明白他的操作沒問題，酒精能消毒，古人在戰(zhàn)場上負(fù)傷都是這么處理的，可她也知道，酒精滴在傷口上會有多疼，尤其還是這樣大面積的創(chuàng)口，所以碗口剛剛傾斜的那一刻，她就害怕地扭過頭，肩膀抖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