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萸感激地吸溜著鼻子,乖乖跟在阿清身后,朝仆役去走去。
“阿清,你一直都在這里工作嗎?”她望著阿清的背影,好奇問道。
她脊背厚實,走路昂首挺胸,看著十分可靠,讓這些天都特別沒有安全感的楚萸,忍不住話多起來。
阿清沒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地說:“我是去年過來的,之前我一直在宮里侍奉!
哦,還可以這樣啊。楚萸提速跟上,額發(fā)被風(fēng)吹成了兩根龍須,隨著她的小碎步一跳一跳的。
“宮里是不是很累呀?不能有一刻的松懈?”她糯糯地問,想她若是在宮中,怕是第一天就被主子打發(fā)進“慎刑司”了。
“那自然是!卑⑶迕偷赝W∧_步,楚萸險些沒剎住閘,一頭撞上去。
“不過我服侍的那位主人很溫柔,從不責(zé)罰我們!卑⑶遛D(zhuǎn)過身,笑道,眼里隱約閃過一抹水光。
沒待楚萸看清楚,她就推開面前的一扇門,讓她在外面等著,進屋翻找一陣,拿出一個小銅匣遞給她。
楚萸感動,仔細(xì)收好藥盒,扯住阿清的手,聲音軟糯:“好姐姐,你待我最好了!
簡直和這家的主人天差地別。
她長相乖巧,聲音又綿軟,扯住她手的樣子,就像是一只黏糊糊的糯米團子,阿清很是受用,甚至涌起一絲憐愛:
“要是我這藥還不好使,你就去找長生,他那什么都有,我們擦傷扭傷都是去找他的。”
楚萸訕訕地“哦”了一聲,并不覺得那個瘦蝦米會好心幫她,不給她藥里摻辣椒粉就不錯了。
“對了,最近這些天,你千萬不要招惹長公子,記住了嗎?”像是想到了什么,阿清突然補充道。
楚萸點點頭。不用叮囑她也知道。
雖然不明白具體原因,但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她遠離還來不及,又怎么會故意招惹呢?
手傷成這個樣子,自然是沒法洗衣服了,其他女孩都挺好,替她額外承擔(dān)了,只有一個細(xì)長臉的小丫頭,陰陽怪氣說她裝病,就是不想干活,沒準(zhǔn)把紗布一拆里面全是番茄汁呢。
阿清讓她閉嘴,女孩很不高興地瞪了楚萸一眼,拎著桶水往旁處去,大有要與她劃清界限的意思。
對此楚萸沒什么脾氣,甚至很能理解。這就好比你生病了,同事在自己的本職工作外,還要替你干活,同時又得不到任何獎勵,換她她也不大情愿。
最后,阿清讓她拿掃帚掃院子里的落葉,楚萸挺喜歡這個工作,落葉厚厚的一層,踩上去軟軟的,發(fā)出吱吱的響聲,她打掃得認(rèn)真,很快掃了滿滿三大筐。
這些落葉后來被廚房師傅收走了,說是用來調(diào)整灶膛的火候。
下午的時候,清掃工作變得簡單許多,因為大部分樹只在晚上抖落葉子。
她邊掃邊繞著偌大的宅邸走,每到一處都害怕偶遇長公子,幸運的是,他似乎不在家,連帶著長生也不見蹤影,她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她越來越覺得,自己像只偷燈油的小老鼠,只有貓不在的時候,才敢抖擻起尾巴,窸窸窣窣地咬一口燈油吃。
她抬手摸了摸下巴,一碰還是隱隱作痛,心里不禁泛起些許委屈。
他到底是有多恨她,竟用了這么大的力氣——
她到現(xiàn)在都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性情大變。
只是因為自己拒絕做他的通房嗎?
怎么會呢,她自嘲地?fù)u搖頭,他想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沒必要執(zhí)著于她,何況他根本就把她當(dāng)成了一只羽毛漂亮、叫聲很好聽的小雀,沒有人會對小麻雀執(zhí)著的,這只沒了,還有下只,他不缺的。
她的戀情還沒有開始,就徹底結(jié)束了。
她悲傷地想,忍不住又涌出了些淚水。
好難受。
正是因為有喜歡的情愫在,才不甘心被他視為可以輕慢對待的物件。
她忽然覺得,自己之前在他面前展露的那些小情緒、小動作很可笑,他一定在暗暗取笑她,然后更加認(rèn)為她就是個供人取樂的玩物,登不得大雅之堂,也不值得被真對待。
真虧得她在來的第一晚,就做了場沒來由的春夢,現(xiàn)在看來,自己都覺得羞臊。
如此一想,她更加傷感了,茫然地掃著地面,沒注意到落葉早就清空了,掃了自己一身的灰。
秀荷這時候在做什么呢?有沒有想她?她反正是很想她,還有鄭冀和田青,他們有沒有想到什么賺錢的途徑呢?
她漫無邊際地神游著,不知不覺來到一個僻靜的角落。
那是掩映在桃林深處的一處小花園,不算大,卻依稀可見夏日里花團錦簇的痕跡。
楚萸心生好奇,稍稍往里繞了小半圈,竟發(fā)現(xiàn)園子中央的兩根樹干上,以粗麻繩扯出了一只木板做成的秋千,在風(fēng)中輕輕晃動,仿佛在無聲召喚著她。
楚萸從小就喜歡蕩秋千,還因為這個被其他小朋友推了個屁墩,哭喪著臉找老師告狀。
她眼中漸漸露出驚喜,宛若發(fā)現(xiàn)桃花源的漁人,放下掃帚走過去,小心翼翼試探了一番后,慢慢坐下來。
秋千雖然看著有些年頭,卻十分結(jié)實,她起了玩心,腳尖輕點,將自己緩緩蕩了起來。
幅度很小,卻足夠讓她暫時忘卻所有不快,仰起面龐,接受秋風(fēng)干冷的撫摸。
木板發(fā)出吱嘎吱嘎的動靜,她閉了一會兒眼睛,腦補出一副春暖花開、草長鶯飛的畫面,想著想著,竟仿佛嗅到了花香,她重新睜開眼睛,將頭抵在一側(cè)繩索上,輕輕哼起了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