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她不大敢抬頭去觀察渭陽君的表情,她怕他看見她臉上一串淚痕也沒有,進(jìn)而識破她裝哭的事實(shí)。
可惡,就不能擠出兩滴眼淚嗎?
她心里焦急,然而越急眼眶越干澀。
堂中氣氛凝滯,渭陽君沉默地注視了她一陣,他原本也沒打算把她怎么樣,不過事情演變到目下狀況,他反倒沒法大手一揮,將她輕易赦免了。
他其實(shí)也在等一個臺階,否則他也挺沒面子。
他抬眸環(huán)視,目之所及,皆垂下腦袋,不大愿意介入,唯一一個不躲避他視線的,正一邊摩挲著青銅酒斛上面的紋路,一邊懷疑似的瞄著跌坐在地的美麗女子。
就在這時,酒席的尾端,最靠近門口的位置,驀地沖出一個身影,撲通一聲跪倒在楚萸身后。
嚇得楚萸連忙回頭,卻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雙拳緊攥,俊秀的小臉皺成一團(tuán),還掛著兩條清亮的鼻涕。
這誰?
楚萸驚訝地望著他涕泗橫流的模樣,心里突然開始發(fā)虛。
莫非這個不知是誰的單純孩子,真被自己信口胡謅的說辭,給感動哭了?
“渭陽君,這位姐姐身世著實(shí)可憐,子嬰懇請你,不要治她的罪——”
少年眼淚汪汪,為她懇求道。
楚萸這時真的滾出兩滴碩大的淚珠——真是個好孩子!
誒,等等,他、他剛才說自己叫什么——
子嬰?
子嬰!
楚萸全身仿佛有電流竄過。
這個被自己感動到嚎啕大哭的少年人,居然是未來的秦三世——
她忽然感到腦袋有點(diǎn)暈。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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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山鬼
◎她好像……賭贏了◎
“子嬰,你——”
渭陽君望著跪在楚萸身后,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少年,想到他同樣悲慘的身世,心有不忍,嘆了口氣,擺擺手道:“罷了,看在這孩子為你們求情的份上,老夫今日就當(dāng)無事發(fā)生,楚公主,你們走吧。”
這是,放過他們的意思嗎?
短短的一個晚上,發(fā)生了太多變故,楚萸有點(diǎn)應(yīng)接不暇,一時拿不住渭陽君的態(tài)度,但這回她不敢造次了,小心翼翼攙起鄭冀,朝正前方躬身行禮。
“多謝渭陽君!
事態(tài)演變成如此地步,錢是沒法開口要了,萬一再觸怒他老人家,好不容易到手的“特赦令”也得雞飛蛋打,做人不能太貪心,識時務(wù)者為俊杰。
沒有錢,就想辦法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只是,鄭冀傷成這樣子,想要徹底醫(yī)治,估計花費(fèi)不會少。
她腦子里已經(jīng)開始盤算自己能做點(diǎn)什么掙錢了,實(shí)在不行,就把那件華麗的袍子賣掉吧,雖然有點(diǎn)兒對不起老板娘……
對呀,她可以去給老板娘打下手——
她眼睛倏地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不行,她長這么大,只玩過《奇跡暖暖》,一針一線裁剪衣服什么的,完全不會——
好不容易昂揚(yáng)起來的情緒,瞬間萎靡了下去,她掰著指頭算了一下,她擅長的那些技能(翻譯、數(shù)學(xué)、吉他),在這個時代,根本毫無用武之地。
嗚嗚嗚,還是想要現(xiàn)成的錢,掙錢什么的太難了——
可她又有什么辦法呢,那邊渭陽君一揚(yáng)手,樂聲再度奏起,舞姬們熟練地魚貫而上,纖長柔軟的肢體妖嬈舞動,空氣中重新彌漫開醉人的蘭麝香。
他們要是再不走,就有點(diǎn)不識抬舉了。
算了,回去再說吧。
楚萸攙著鄭冀轉(zhuǎn)身,對還在劈里啪啦砸淚珠的子嬰,鄭重行了個大禮。
“多謝小公子搭救!彼嬲\謝道。
少年和她差不多高,瓜子臉,高鼻梁,一雙眼睛烏黑澄澈,雖然不停落淚,但楚萸覺得他并非多愁善感或者脆弱之人,也許是自己不小心觸到了他的情緒開關(guān),他有點(diǎn)兒剎不住閘了——
若是脆弱,便不會在眾人都低頭躲避之際,莽撞地沖出來替她求情,楚萸注意到他的位置在最末端,這就表明,他在這里身份最低,最不受待見。
楚萸內(nèi)心百感交集,她特別想好好感謝一下這位少年,然而礙于身份,她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從袖口掏出一只絹帕,輕輕替他擦去淚水,還有——鼻涕。
少年一動不動任她擦拭,甚至還乖乖地仰脖迎合,小臉以一種可憐巴巴的神情望著她,無端讓她想起路邊看到過的流浪狗。
這個聯(lián)想實(shí)在太過不倫不類,人家好歹也是秦王三代目,怎么能覺得人家像小狗呢?
太失敬了。
她連忙收斂心神,將絹帕塞到少年手里,抿嘴朝他笑笑,又拜以一禮,攙著鄭冀,一瘸一拐走出這座異國他鄉(xiāng)的宅邸。
一路上,鄭冀捂著胸口一個勁兒地道歉,就好像自己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聽得楚萸都快消受不起了,見到田青就跟見到救星似的,急忙將鄭冀的“監(jiān)護(hù)權(quán)”轉(zhuǎn)交給他。
田青訓(xùn)練有素地把鄭冀抱上車,轉(zhuǎn)身要去扶楚萸,卻見她抄著手背對自己,仰頭望著大門上的牌匾思考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