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么,裴渡失去了一貫的果決,竟然猶豫著不敢下車,害怕去面對聞秋失望的目光?墒撬膊幌腚x開,不想回到那個裝滿回憶的家。
僅僅是幾日的分離,就讓他嘗盡了悵然若失的滋味。走到廚房,冰箱里面還整齊地碼著聞秋做的餅干和小菜;走到浴室,就看到他的牙刷、毛巾和小狗毛絨拖鞋;走到書房,就看到他的小桌子上散著一堆沒寫完的稿紙,和一個陶瓷馬克杯——當聞秋苦思冥想劇本的時候,最喜歡嘎吱嘎吱咬著杯沿……
不知不覺間,他的生活早就深深地打下了聞秋的烙印,他變成了日常習慣的一種。想到以后的每一日都會擁抱同樣的空虛,裴渡就感到再也無法忍受。
他很少有機會隔著這樣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來觀察聞秋,一條街劃清了彼此的界限,那個坐在梧桐樹下的年輕人讓他感到了奇異的陌生感。聞秋僅僅只是無害地坐著,就有三個路過的alpha上前搭訕,然后都被冷漠地拒絕了。
一個流著鼻涕的小孩子經(jīng)過,給了聞秋一顆糖,這次聞秋接了過去,塞進了褲兜里。一只雪白的薩摩耶經(jīng)過,熱情地撲向了他,聞秋摸了摸狗狗的頭,狗主人一直在一旁對著他發(fā)花癡地笑。
裴渡也情不自禁地微笑起來,他發(fā)現(xiàn)聞秋特別招貓貓狗狗的喜歡。他想起有一次和聞秋一起散步的時候,一只貓碰瓷地在聞秋面前翻肚皮,聞秋就蹲下來使勁盤它,把小貓盤得喵喵叫。
他當時覺得有趣,伸手揉了揉聞秋柔軟的發(fā)頂。聞秋就抬起頭來看他,綠眸里是貓一樣的狡黠,對著他“喵嗚”了一聲。
曾經(jīng)在自己面前,他就是那只會毫無保留翻出肚皮撒嬌的貓。
忽然,一輛討厭的車忽然停在了路邊,打斷了他的思緒。何羽下了車,穿著一身考究的西裝,戴著金絲鏈條眼鏡,是精心打扮的約會裝束。他微微彎腰和聞秋說了些什么,兩個人就有說有笑地一起上了車。
美妙的回憶戛然而止,裴渡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手無意識握得太緊,幾乎要把方向盤捏碎。
/
當天晚上,裴渡就約了金綾吃飯。
他們約在了一家雅致的中餐館,包廂極為私密,如果不是服務(wù)生領(lǐng)著,金綾會以為這是一個私家園林。她雖然見慣了行業(yè)里的大風大浪,被裴渡這種身份的人請客,卻還是第一次。
說白了,風華娛樂副總,只是裴渡的履歷上最不值一提的注腳。她手上的這個小工作室,這部不值一提的劇,似乎也沒什么值得裴大少爺關(guān)注的價值。金綾心中隱隱有了個猜測,很快等她在裴渡對面落座后,這個猜測就證實了。
“聞秋最近還好么?”這是寒暄之后,裴渡的第一句話。
當然不好,肉眼可見的恍惚和狀態(tài)差。金綾并沒有傻到直接說出口,而是問:“恕我冒昧問一句,裴總和我的學生是什么關(guān)系呢?”
西裝革履、氣度不凡的男人抬手為她斟酒,很自然地回應(yīng)道:“聞秋是我的愛人——看你的表情,似乎很意外?”
“哈……”金綾做了個夸張的表情,“說實話,挺意外的……”
何止是意外,她心里并不相信,如果是裴渡的愛人,何至于來自己這種小破工作室打工,聞秋想要什么資源沒有?更何況看他平時的穿著打扮、交通出行,都不像是有錢的樣子。有時候看他在那里琢磨著搶幾毛錢的優(yōu)惠券,簡直有些窮酸氣。
“意外也正常,”裴渡的笑容仿佛有些失落,“是我沒把他照顧好!
金綾也陪著笑起來,心里忽然想到了前幾個月聽到的八卦:風華的王總監(jiān)忽然被總部調(diào)查,他手上的項目全部由調(diào)查組重新處理,“文心杯”的名次在最后被調(diào)換,獲得了第一名的聞秋……
很多草蛇灰線的片段連成了完整的脈絡(luò)。如果這件事是她想的那樣,那么裴總未必是不上心啊……想到白天自己和聞秋的沖突,金綾心里還有些擔憂,怕這位裴大少爺是個小心眼的報復(fù)狂,這是給自己上眼藥來了。
她試著套話,然而很快發(fā)現(xiàn)對方的段位很高,只要是裴渡不想說的,她半點都打探不出來。與此同時他為人處世又很紳士,沒有那種富家子弟身上常見的趾高氣昂,所以和他相處又很愉快。
話題又聊到了《戀愛的季節(jié)》,裴渡似乎對這部劇很了解,知道很多劇本里的細節(jié),甚至還知道這個項目又多少投資人,會上什么平臺,大概有多少成本和營收。
看來是有備而來啊,金綾放下了筷子,惴惴地望著他。這部劇或許只是裴渡口中的談資,但委實是她的身家性命所在。
裴渡終于切入正題:“我聽說到目前為止,項目還有一些資金缺口,你作為編劇和投資人之一,為這件事恐怕費了不少心思吧!
金綾嘆道:“是,瞞不過您。”
裴渡直言不諱,因為他知道金綾無法拒絕這個提議:“我可以幫你補上這個資金缺口!
這下金綾連驚訝都藏不住了,“風華娛樂要注資?!”
“不,只是我。”裴渡淡然地喝了口酒,“當然,我希望這件事隱秘地進行,不需要被任何人知道。我會轉(zhuǎn)給你需要的錢,請你以自己的名義投入項目。我不需要分賬,最后如果能產(chǎn)生利潤,就當作是我捐給工作室的發(fā)展基金!
這根本就是從天而降的超大餡餅!金綾險些被砸暈了,勉強維持理智問道:“非常感謝裴總的厚愛,但是我也很好奇,您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