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強迫你的?”聞秋問,“是不是他利用職權威脅你?現(xiàn)在就報警,我可以幫你作證……”
“不是脅迫,我自愿的。”蔣明欣語氣平穩(wěn)地打斷了他。
“為什么?”聞秋的語調急切起來。
“還能為什么,為了零一美術館的展覽唄,一共只有4個學生能去,其他人都陪他上床,就我不陪,那我能被選上嗎?”
“只是一個展覽而已,有那么重要嗎?”聞秋想起剛才那只肥豬,就直想吐,“值得這樣出賣自己嗎?”
“很重要,非常重要,不能被人看到的話,這些作品狗屁都不是。”蔣明欣漫不經心地掃過自己掛在墻上的畫,“當然啦,你清高,你沒那種世俗的欲望,你當然理解不了!
他望向自己的眼神里,帶著某種警惕和防備,聞秋忽然感覺很受傷,是他撞破了不該撞破的禁忌,讓蔣明欣展示了不想展示給自己的那一面。他不想就這樣結束這段友誼,他只有這一個朋友。
可是他也無法認同蔣明欣的做法,更無法附和他的話,“我一直覺得畫畫和寫劇本是一樣的事,你畫得那么好,只要繼續(xù)畫下去,是金子早晚會發(fā)光的……”
“‘早晚’是多早?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發(fā)光,苦熬了幾十年的人多的是。我為什么要受那種苦?”蔣明欣斜眼看他,“我只是運氣沒你好,沒傍上裴渡罷了……”
“蔣明欣!”聞秋憤怒地打斷了他。
他和裴渡復合的事,他只告訴過蔣明欣一個人。出于信任告訴他,不是讓他現(xiàn)在拿這件事來捅刀子的。
蔣明欣做了個捂嘴的姿勢,“okok我不說了,你也不說了,好吧?這下我可把領導得罪慘了,展覽肯定去不了咯,我還得想想等會兒怎么給他解釋!
聞秋被他下了無聲的逐客令,滿心失望地想要離開,蔣明欣卻忽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從他手底下勾走了那個裝著手抓餅的塑料袋,一如往常地嬉笑道:“帶給我的?正好餓死了,謝啦。”
聞秋一點都笑不出來,深吸一口氣就走了出去。
門關上的瞬間,蔣明欣臉上硬擠出來的笑就再也維持不下去了,變成了無聲的啼哭。他狠狠地拆開袋子咬了一口餅,里面是他最喜歡的肉松和火腿腸,還加了重辣。沒兩下眼淚鼻涕就一起淌下來,在麻痹的舌尖散開咸咸的味道。
他忘不掉聞秋剛打開門時立刻捂住鼻子的那副神情,那種毫不掩飾的厭惡和震驚。明明好不容易忍下了所有惡心去伺候那頭肥豬,可是那一刻他真的差點吐出來。
想到剛才說的話,他真想給自己一嘴巴子。是,他心里的確是那么想的,聞秋能遇到裴渡這樣的金主,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自己是羨慕他?墒遣辉撜f的,所有人都鄙視自己,只有聞秋不嫌他,他是自己唯一的真心的朋友。
這下好了,全完了,蔣明欣仰天嘆了口氣,“蔣明欣啊蔣明欣,你他媽真是擅長把什么事都搞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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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秋心中煩亂,不自覺地就坐車到了裴渡家樓下。今天裴渡并沒有找他,是他自己要來的。
他在樓下打電話過去詢問,裴渡說要晚點回來,讓他自己先上去坐。
聞秋的身份早就被錄入了大樓系統(tǒng),暢通無阻地上了樓,他直接刷指紋進了裴渡家,熟練地掛好外套換好鞋,然后去廚房給自己倒了杯威士忌。
等裴渡回來的時候,聞秋已經是微醺的狀態(tài)了,一個人坐在落地窗邊的小榻上喝酒。屋內沒有開燈,城市的燈光霓虹透進來,為他鍍上一層迷離的冷色光暈。
這種回家有人在等的感覺,讓裴渡的心微妙地膨脹了一下,他帶著笑意走過去,掰起聞秋的下巴,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今天怎么想到要來?”
“來找你還能做什么?”聞秋伸出舌尖在他嘴唇上舔舐了一下,冰塊和威士忌恰到好處地構成了刺激。裴渡瞇起眼睛,捧著他的后腦加深了這個吻。
城市的燈火和星空連成一片河流,流淌在這無垠遼闊的虛空,兩個人肆無忌憚地在窗口做了起來。
不用特意去感知,裴渡就能察覺聞秋的不開心,他今天格外主動,可狀態(tài)也格外游離。有的時候仿佛是在主動尋求一種痛感,呢喃的愛語接近于挑釁,“用力點……你沒吃飯嗎?”
裴渡絲毫不受他的影響,在聞秋把性變成自虐之前叫了停。他衣衫不整、隨意不羈地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嘴里叼了根煙,懶洋洋地看向他:“所以到底怎么了?”
聞秋并不想說——難道要他承認,他會為蔣明欣的事生氣,大半是因為那畫面諷刺般地照射了自己,蔣明欣說得對,他只是正好碰到了裴渡,他所做的事和蔣明欣做的毫無區(qū)別。可是在畫室的時候他竟然如此理直氣壯地露出了鄙夷之色,好像他不曾出賣過□□和靈魂。
裴渡還在等他的答案,聞秋卻忽然俯下身,奪走了他嘴里叼著的那支煙,自顧自地抽起來。他的身體仍光裸著,只披了件過大的外套,抽煙的姿勢很嫻熟,只是眉眼冷清,拒人于千里之外。
“是因為蔣明欣的事?”
聞秋緩慢地眨了下眼:“你知道?”
“學校里有一些風言風語,”裴渡說,“說看到美院教授衣衫不整地從畫室出來什么的!
果然,在公共畫室里做這些真的是瘋了,早晚會被人發(fā)現(xiàn)的吧……聞秋的眉頭深深蹙起,心里又多了份對蔣明欣的擔憂。他再沒能忍住,還是和裴渡說了白天發(fā)生的事,他其實很后悔沒有敲門,他寧可沒發(fā)現(xiàn)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