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槊之下,無人能擋。
成倅引騎兵來戰(zhàn),一個回合就被殺的雞飛狗跳。
文鴦、龐會都是當世驍將,蒙虓亦是西北猛虎,涼州騎兵有雙馬蹬、高鞍、馬蹄鐵,沖擊力、穩(wěn)定性遠在成倅騎兵之上。
樂綝之子樂肇被文鴦刺下戰(zhàn)馬,生死未卜。
屯騎校尉司馬伷一見蒙虓迎面沖來,轉頭就跑,致使左翼大潰。
本來是試探性的進攻,卻打開一個大大的缺口,中軍直接被暴露出來,蒙虓、文鴦長驅直入,龐會在外圍策應。
若非陳泰親自領兵撲上,這支一萬人不到的騎兵就能撲到司馬昭面前!
這種天氣下,兩軍強弱瞬間就對比出來了。
武剛車雖是對付騎兵的利器,但轉運不便,還要集結成陣,才能有效抵擋騎兵的沖擊。
魏軍剛剛立起柵欄,就被騎兵踩碎。
陳泰調集重兵準備圍殺這三支騎兵時,北面號角驚天,吶喊聲隨著寒風一起呼嘯。
陳泰遂不敢輕舉妄動。
騎兵來去如風,也僅是毀壞了柵欄便退走。
陳泰立不起營壘,又見天氣轉寒,將有大雪,心中憂慮。
在白水還有城池固守,到了黃陵地界,一馬平川,西北地勢高,西南地勢地,涼州騎兵居高臨下,地形上大不利。
士卒在寒風中瑟瑟發(fā)抖,連長矛都握不住、弓弦拉不開。
倘若大雪降臨,在雪地里凍上一兩天,只怕不需涼軍動手,士卒們也會失去戰(zhàn)力。
三支的騎兵肆無忌憚的沖殺,也驚醒了夢中人。
司馬昭巡視諸軍,也是心中一驚,形勢竟然惡劣至此。
“賊騎驍勇,趁風寒而來,居高臨下,我軍不耐苦寒,此地大不利于我,請相國回軍!”陳泰直接建議。
陳騫也是拱手道:“楊崢一步一步誘我軍至此,意在借風雪之力凍殺我軍,涼賊耐寒遠在我軍之上,請相國速速回軍,遲則有傾覆之禍!”
一場大戰(zhàn)的死傷,遠不及一場天災。
死在瘟疫、饑寒的人遠比死在刀劍上的人多。
被西北風吹了一天,司馬昭清醒了許多,司馬孚的尸體看樣子是追不到了,這種引誘太明顯了。
沉默許久,司馬昭臉上恨意、怒氣不斷交織,但最終還是恢復常態(tài)。
畢竟他的一大長處就是聽人勸。
司馬孚的遺體固然重要,但司馬家的大業(yè)更加重要。
能為司馬孚的遺體追殺了一天,也算對士族有了交代。
只要穩(wěn)住關中,拖到天暖,天下大勢就還在司馬家手中。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能以吾一人之血仇,而拖累三軍將士入險地!”司馬昭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冠冕堂皇的臺階下,又拔出腰間長劍,削斷一縷頭發(fā),“我司馬昭在此盟誓,此生必剿滅楊賊,千刀萬剮,若違此誓,人神共棄!”
一番作態(tài),沒有絲毫凝滯之感。
在場將佐、親衛(wèi)皆大為感動。
“愿為相國效死!”賈充、陳騫二人帶頭跪拜。
其他將領也紛紛拜倒:“愿為相國效死!”
只有陳泰拱手一禮。
司馬昭自然不會介意,他想到一個更嚴峻的問題,“我軍十六萬之眾,若是退軍,賊縱兵大進,豈不全軍崩潰?”
“我軍以武剛車倒行,緩緩而退,賊若敢來,全軍搏戰(zhàn)之,賊必敗!賊若不來,我軍入臨晉,待關東之糧草輜重!闭檀虻竭@個份上,陳泰也覺得沒臉見人。
事實上,形勢比陳泰說的更為嚴峻。
北面早已成以逸待勞之勢,只要大雪降下,就是十六萬大軍潰敗之時!
好在一切都不算太晚。
大雪沒有降臨,司馬昭幡然醒悟,十六萬大軍猶有一戰(zhàn)之力。
“那就依玄伯之言。”司馬昭吐出一口白氣,望著越來越低沉的烏云,心中隱隱不安。
這么多天連續(xù)被涼賊馬蹄聲驚擾,感覺那沉悶的聲音一直縈繞在耳邊。
持續(xù)一月的交鋒,讓司馬昭對楊崢忌憚越來越深。
不禁后悔起當初沒有聽陳泰、鐘會之言,先討伐涼州。
以至于涼賊成了今日的氣候。
其實最主要的還是諸葛誕拖了一年,耗費了中原太多的精力……
賈充黑少白多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幾圈,拱手道:“眼下兵兇戰(zhàn)危,不如相國領一軍先走,陳公領大軍在后緩緩撤退。”
陳泰眉頭一皺,“此時分兵,豈不是為賊各個擊破?”
十六萬大軍,九千賊騎來去自如。
若五萬賊騎一擁而下,如何抵擋?
司馬昭也是一怔,卻默不作聲。
這沉默就是對賈充的鼓勵,“不然,兩軍前后依托,賊若擊前軍,則后軍馳援,若擊后軍,則前軍夾擊之!我十六萬之眾,分成兩部,兵力也遠在賊軍之上!”
賈充的心思陳泰當然明白,不過是金蟬脫殼之計而已。
如此一來,司馬昭就高枕無憂了。
陳泰拱手道:“泰愿引一軍斷后!”
“玄伯!”司馬昭眼中溢滿了淚光,“我與你自幼相知,豈能置你于險地?”
“天下可無泰,不可無相國!”陳泰發(fā)自肺腑道。
只有司馬昭活著,中原百姓才能免遭更大的兵災!
“陳公深明大義,可為天下之垂范,既然如此,就請相國將旗號留在陳公軍中,以為疑兵之計!”賈充設身處地的為司馬昭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