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渾亦推波助瀾,“黃金圍自太和四年,曹大司馬、太傅欲經(jīng)此攻漢中而退軍后,三十多年未用兵,士卒必定懈!”
王濬拱手道:“姜維久經(jīng)戰(zhàn)陣,撤秦嶺諸圍而留黃金圍,以柳隱鎮(zhèn)之,其人必有過人之處,且黃金圍地勢險峻,若久攻不下,士卒必其懼意!”
羊祜留鎮(zhèn)長安,沒有他在中間調(diào)和,王渾與王濬的積怨越來越深。
而鐘會心知肚明卻并不阻攔,二人都是司馬昭派來的人,說是輔佐,亦有監(jiān)軍之意。
王渾不悅,斥道:“漢城攻不下,樂城也攻不下,十?dāng)?shù)萬大軍勞師動眾,無功而返,有何面目見相國?”
把司馬昭抬出來,連鐘會也不能多說什么了。
“既然如此,就由玄沖領(lǐng)一萬人馬攻打黃金圍!辩姇凰σ滦,別人都穿甲胄,他仍是褒衣博帶,只在里面穿了一件皮甲,“若黃金圍攻不下,我軍士氣大跌,又當(dāng)如何?”
王渾年輕氣盛,渴望建功立業(yè),明知此言暗藏殺機,卻還是往里面鉆,“愿立軍令狀,區(qū)區(qū)一座黃金圍都拿不下,有何面目見天下人!”
“虎父無犬子,玄沖不愧是王司徒之子也!”鐘會的每一句話都讓王渾越陷越深。
當(dāng)然,攻下黃金圍最好,攻不下……王渾的生死就捏在鐘會手中。
鐘會對王渾還不錯,給了一萬大軍。
畢竟黃金圍在背后的確成了一根刺,拿下此城,后顧無憂。
一萬中軍精銳對三千疏于戰(zhàn)陣的蜀軍,明面上勝算太大了。
王渾與副將句安直撲黃金圍。
姜維裁撤秦嶺諸圍獨留此圍,當(dāng)然不是隨意為之。
漢末大亂,張魯割據(jù)漢中,為了阻擋北面強敵,遂在黃金峽最險要處興建關(guān)隘。
此后與興勢圍成為蜀國防御曹魏的核心所在。
當(dāng)年曹爽由儻駱道攻蜀,便是被阻擋在二圍之下。
漢水在漢中還算平緩,但一到黃金圍,便湍急起來,驚濤駭浪,兩岸懸崖峭壁,飛猿難渡,黃金圍就建在峭壁之上,只有幾條羊腸小路從峭壁間盤旋而下。
王渾看了此城,心中早已涼了半截。
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說的就是此地。
難怪當(dāng)年數(shù)千人便能抵擋曹爽的十幾萬大軍。
但軍令狀已經(jīng)立了,大話也說出去了,若是退走,不僅以后在鐘會、王濬面前再也抬不起頭,連王昶的臉也被他丟盡了。
心涼了半截,剩下半截就寄托在柳隱年老昏聵上。
剛這么想,句安一盆冷水兜頭潑下,“柳隱乃宿將也,在蜀中勇冠三軍而多有謀略,是以被姜維倚重!
善戰(zhàn)者無赫赫之功。
王渾剩下的半截也涼了。
當(dāng)年麹山之戰(zhàn),姜維于麹山上筑東西二城,為進(jìn)軍之基,窺伺隴右。
郭淮、陳泰、鄧艾三大名將齊上陣,才擊退了姜維,西城守將李歆突圍而走,東城句安被圍死,糧盡援絕,吞雪而食,最終投降曹魏,被封為將軍。
“七十的待死之賊,何足言勇?”王渾已成騎虎難下之勢,心中對鐘會、王濬更加痛恨起來。
現(xiàn)在想來,這太像二人合力為他作了一個局!
不過來都來了,不試試柳隱的成色,王渾自然不甘心。
“句安聽令,命你帶一千敢死之士為先鋒,從側(cè)面山嶺攀援而上,某正面佯攻,此城不破,提頭來見!”王渾在鐘會面前不敢造次,在王濬面前也憋著怒氣,在句安面前就可以原形畢露了。
一個降將的命運豈非就是如此?
“末將領(lǐng)命!”句安一臉慨然之色,心中卻在暗罵,但也無可奈何,羊祜、王濬、王渾背后都有靠山,荀愷只聽這個姓氏就知道出身。
獨獨他孤家寡人……
蜀國不好混,魏國更不好混。
句安只能紅著眼領(lǐng)著一千部曲上去玩命。
幸好他的部曲都是漢中賨人,句安也是賨人中豪酋,極擅山地作戰(zhàn)。
一千部曲口銜短刀,身披輕甲,在峭壁上手腳并用,靈活如猿。
王渾在正面鼓噪,魏軍披重甲持大盾而上。
城上石頭、羽箭如暴雨般落下,前排佯攻的魏軍也被砸死數(shù)十人。
所幸句安的一千部曲也到了,從西面山嶺忽然出現(xiàn),順利攻上城圍,守軍不知所措,混亂不堪。
王渾雖然年輕氣盛,但兵法韜略,也非常人可比。
“柳隱不過如此!”圍下的王渾已經(jīng)覺得勝利在望了。
剛要命令全軍突襲,城圍上,一聲暴喝,宛若平地驚雷,一老將手挽長刀而出,與親兵數(shù)人突于陣前,力斃數(shù)人,威風(fēng)凜凜,長刀縱橫之下,血肉橫飛,魏軍無一合之將,“些許小賊,何須驚慌!”
此人出現(xiàn),城墻上的混亂立時停滯。
蜀軍士氣大振,魏軍懾其威勢。
上百名連弩手上前,弩箭亂飛,魏軍本無重甲,死傷慘重,節(jié)節(jié)后退。
句安引殘兵從西嶺退走。
勝負(fù)轉(zhuǎn)眼易手,王渾在山下目瞪口呆。
柳隱卻在圍上大笑,聲如洪鐘,沒有絲毫老態(tài),“黃金圍有某在,雖十萬大軍,亦不能撼動分毫!”
聲音在山壁間反復(fù)傳蕩,如若神音,蜀軍皆山呼雀躍。
魏軍如喪考妣。
而王渾的心徹底涼透了。
第四百八十七章 碰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