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終于知道先前在青光之中那個男人究竟要和我說什么。
一邊壓下心頭的驚駭和畏懼,一邊開始試著將這所有的事串聯(lián)起來。
食子。
被鬼邪之氣控制之后的江楚城要吃掉寶寶,而且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逐漸失去了七情六欲。但是從他剛剛的表現(xiàn)來看,似乎之前沒有被控制的那個他,還存在于他的意識之中,并且剛剛還試圖救我。
雖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可是好像他只有吃掉寶寶,才能夠讓之前的意識徹底消失。
想到這里,我忽然覺得一陣揪心的疼。
那么是不是說,只要不在這個時候生下寶寶,我還是有機會讓他變回原來那個溫柔的樣子?
“翎兒。”
江楚城的聲音又在這個時候想起,我抬頭戒備的看著他。他在接觸到我的視線之后先是一愣,而后眼中閃過一抹心痛,但和剛才一樣,那神色在眨眼間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心痛極了,知道這是我所熟悉的那個人在和這鬼邪之氣做著斗爭。可是現(xiàn)在的我卻什么都做不了,必須得像對待惡鬼一樣防范著他。
“翎兒。”
他又喊了我一聲,面帶微笑,語氣憐惜,“可是我嚇到你了?”
我憋著呼吸,看他離我越來越近。
他重新在床邊坐下,一只手摸上我的臉頰,但很快又撤離,同時我聽他嘆息道:“你方才可是在想為何我在自言自語?”
他修長的手指劃過我的脖頸,而后慢慢往下,低沉的嗓音沒有一點感情起伏,像是在說著一件和自己無關(guān)的事:“那是因為,你所熟悉的那個人,現(xiàn)在還在這具身體里。他每時每刻都在和我抗爭著,就像是當時我被他壓制的時候一樣,現(xiàn)在我也同樣在壓制著他!
我的思維變得有些混亂,因為鬼邪之氣,他似乎是變成了兩個人,但看起來好像又沒有那么簡單。嘴巴張張合合好幾次,才略微有些艱難的開口:“……可是,你們倆,難道不是同一個人嗎?”
聞言,江楚城啞著嗓子笑起來,他的指尖再次出現(xiàn)了那團黑紅色的光球,卻沒有立刻放到我的小腹上,而是回答道:“我們倆當然是一個人,只不過是在爭奪這具身體的控制權(quán)罷了!
他現(xiàn)在看起來邪佞極了,說話的口氣和面部的表情,都讓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在我的腦海深處,那個猶如夢魘一般的人。
“只是現(xiàn)在看起來,他暫時已經(jīng)被我壓制住了,只要我再吃掉你這肚子里的鬼胎,那他就永遠不會再回來……”他一邊說一邊將手指合攏,黑紅色的光球消失了,但我卻在這一刻感覺身子沒由來的抖動了一下。
不能再拖下去了,體內(nèi)屏障已經(jīng)有了要被他破開的趨勢,再下去寶寶會受到影響的。
我這么想著。
但是他卻還是沒有說出我最想要知道的東西。
我必須……必須得從他的口里套出,究竟要用什么辦法才能讓我愛的那個人回來,就算只有一點點消息也好……
寶寶,要是你能聽到媽媽的聲音,就再堅持一下吧。
我在心里對寶寶說著。而后咬著牙,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一些:“你會殺了我嗎?”
說話的時候江楚城正要將手放在我的小腹上,聞言他有片刻的愣怔,但很快,他的唇角勾起了耐人尋味的弧度,溫聲道:“若我說是,你可會害怕?”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一言不發(fā)的看著他。
少頃,他像是嘆了口氣:“……對自己這么沒信心嗎?”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有些嘲弄的說道:“方才我的確是動了那個念頭,可惜,我好像并不能夠做到。這具身體對你的執(zhí)念太深,就算現(xiàn)在我的七情六欲已經(jīng)逐漸在退卻,但是依舊沒有辦法對你動手!
他說的話聽起來像是那么回事,但是其中好像又有些矛盾。
對我執(zhí)念太深,所以沒有辦法動手?他剛才的表現(xiàn)可不是這個樣子。
我覺得面前的這個江楚城實在是太可怕了,他可以面不改色的對我撒謊,那一臉認真的模樣,好幾次都險些將我騙住。
我囁嚅了一下,就在我想著下面要怎么說的時候,他卻再次開了口:“……鬼胎是聯(lián)系你我的唯一東西,只有吃掉他,才能徹底斷了這七情六欲。翎兒,你對我來說太礙手礙腳了,現(xiàn)在只有下三界,才是我真正想要的東西,你可明白?”
聽完他的這番話,我突然沒由來的想大笑。
陸嚴和司命早在很久之前就和我說過,鬼母的目的是下三界,而清寂的目的亦然。只是他們兩個加起來,都比不上江楚城一分一毫,所以在給江楚城重塑魂魄的時候,鬼母才會在其中做了手腳。
現(xiàn)在他終于如她所愿,變成了那個只是一心想要得到下三界的樣子,也難怪起初在閻羅殿見到我的時候,她會是那么囂張跋扈。
只是……
我沒有忘記陸嚴當時說,江楚城興許是知道自己會被鬼母帶走,而且在那個晚上,他也的確和我說了類似的話。
那么六哥,現(xiàn)在這個局面,也是你之前就料想到的嗎?
我眨了眨眼睛,壓下心里不斷翻涌而起的疼痛,感覺到自己的肚子又開始一陣一陣的痙攣,于是抓緊時間說道:“現(xiàn)在的你已經(jīng)被鬼邪之氣變成了兩個人,你要靠吃掉寶寶來徹底斷掉自己的七情六欲,那若是寶寶沒有被我生下來,你也沒有辦法吧?”
聞言,江楚城笑了兩聲,而后慢慢的吐出了幾個字:“確實如此。”他目光幽幽的看著我,對我似乎相當?shù)姆判模f完之后他又補充了一句,“若是這孩子不出生,我便永遠都沒有辦法徹底將自己的感情除盡。可是翎兒,你現(xiàn)在沒有靈力,就算是將這一切告訴你,你也什么都做不了!
終于聽到了自己想要的,我莞爾一笑,輕柔的喊了他一聲,等他的目光轉(zhuǎn)過來的時候,淡淡道:“……六哥,你怎么知道,我什么都做不了呢!
言罷,我手指動了動,五行之火立時出現(xiàn)在掌心之中。在江楚城驚詫的目光中,我沒有半分遲疑的將那火拋向了他。
“……”
他動作很快,在那火焰接觸到他之前,他便一閃身到了另外一邊。
我當然沒有想過要用這種方式來對付他,事實上這東西,就算是打在他的身上,對他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只不過這大殿之中的鬼火在這一刻滅了下去,方才還有些光亮的殿堂,在一瞬間變得一片漆黑。
視野陡然變差,我能看見的也只有幾米開外,江楚城那雙晦暗不明的眼睛。
“你的靈力恢復(fù)了!
他的語氣平平,讓人聽不出究竟是問句還是陳述。
我翻身坐起來,一面緊盯著他,一面分出心神來感受這大殿之中哪個地方是邪氣最弱的,而后在心中計較自己究竟能不能從那個地方出去。
我不能夠在待在他的身邊了。
起先我以為自己是能夠替他壓制鬼邪之氣,可現(xiàn)在看來,我只要在他身邊多待一分鐘,寶寶就會越危險。
“……”
正當我這么想著的時候,江楚城忽然往前邁了一步。他輕笑兩聲,有些欣慰又有些惋惜的說道:“翎兒長大了,能夠傷到我了!闭f著又嘆了口氣,“本來想著,留著你在身邊或許也不錯,至少看著你,就能讓我知道自己曾經(jīng)是對一個什么樣的女人動過情……只是現(xiàn)在看來,如果不除掉你的話,恐怕也是后患無窮!
我知道他是因為被鬼邪之氣控制,才會說出這樣的話,可饒是如此,我仍舊感覺心里像是被無數(shù)根針扎了一般,細細密密的疼著。
而他一說完,那團黑紅色的火便再次出現(xiàn)。
那火球橫在我和他之間,就像是在無聲的訴說著我跟他之間的天壤之別。
雖然我從來沒有嘗試過那火球的威力,但是想一想也知道被打中了會有什么后果。
我苦中作樂的想著,七百年前被自己的夫君生前死后關(guān)在門外兩次,七百年后又被另一個他逼上絕境,我可真是凄慘啊。
“六哥,你殺了我?”我問。
我沒有記錯的話,他剛剛才說了沒有辦法對我下手,況且他要是在這個時候傷了我,寶寶說不定也會出事……
而且,我有理由相信他要吃掉寶寶的原因,并不只是要斷掉七情六欲那么簡單。他現(xiàn)在的感情牽絆應(yīng)該只有我,那樣的話只要殺掉我就行了,根本就沒有必要吃掉寶寶。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鬼物能夠通過吞食掉自己的骨肉來增長力量,并且只有在鬼胎尚還活著的時候方才可行。
所以他才會想要讓寶寶醒過來,否則的話,如果寶寶和我一起死掉,他就算吃了也沒有用。
想到這里,我忽然就想到了一心想要得到下三界的鬼母。
江楚城和她的關(guān)系之所以這么惡劣,會不會是因為她之前也想過要吃掉江楚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