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嚴走了之后,我就和糖糕一起坐到了小房間里的床上。糖糕看著我,我看著面前的靈壇,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糖糕終于忍不住問我:“娘,你怪爹嗎?”
我揚起調子嗯了一聲:“怪他什么?”
糖糕說:“他醒過來好幾次……但是都沒有讓我告訴你!
我目光落在糖糕身上,此刻她跪坐在我的面前,小臉上有些局促,一副擔心我會連著她一起怪罪的模樣。
我笑了笑,伸手下意識的摸上幽冥鏈,輕輕問:“為什么要怪他?他說的也沒錯,他這樣連自己什么時候醒過來都不確定,要是提前告訴我,怕是只會讓我失望。”
糖糕嘴巴動了動,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我看著糖糕,想起了一件事,問她:“剛才陸判說的鬼母到底是什么?”
就我知道的鬼母應當是酆都的女主人。
但是之前并沒有聽見說炎月有老婆,那么陸判說的這個鬼母就只能是前任鬼王的妻子,也就是江楚城和炎月的母親,可是她為什么要對付我?陸判說這是一千多年之前的事了,那也就是說……和我的第一世有關?
我覺得有點頭疼。
本來以為這種前世今生的戲碼可以結束了,我只要等著江楚城醒過來就能一家四口幸?鞓返纳钤谝黄,可是沒想到這一波未平就一波又起。
但糖糕似乎也不怎么清楚的樣子,鼓著腮幫好半天都沒有回答上來。
她皺著眉的時候那神韻和江楚城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我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道:“你以前在幽暗城的時候,你爹都沒有給你科普過嗎?”
糖糕搖搖頭,過后有點委屈的開口:“爹連來看我都很少,來了也是坐在殺神殿外面發(fā)呆,很少和我說話!
我啊了一聲:“他為什么不和你說話?”
糖糕吸吸鼻子:“可能是因為我和娘長得像,他怕看了我就會想起娘,然后就會難過,然后……會哭?”
我:“……”
我扶著額頭,試著幫江楚城申辯:“不要這樣,你爹他、他還是很堅強的!
糖糕說:“不過我以前在鎖魂臺上的時候,倒是聽那些小鬼說過一些關于鬼母的事!彼肓讼耄盅a充了一句,“鬼母和爹的事!
我低頭看她。
“聽說千年之前,下三界動蕩,鬼物肆虐,一直到爹出生之后這種情況才有所好轉,當時鬼母便覺得爹是日后能夠統(tǒng)領下三界的人,所以在爹出生后不久,就被奉為冥子,是酆都的下一任主人,可是后來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爹去了一趟陽間,回來之后就突然說不愿做下一任鬼王,然、然后在那之后不久便建了幽暗城……”
我一臉茫然:“那和鬼母又有什么關系?不對,那和我又有什么關系?”
關于江楚城去陽間這件事他倒是有和我說過,那時候他是為了鬼玉去的,然后也正好和我相遇了……想到這里我突然意識到一件事,該不會他當時不愿意做這鬼王,是因為我吧?
所以鬼母現(xiàn)在來找我算賬?
這也說不過去啊,鬼王不是還有炎月做嗎?
我覺得我腦子又開始不夠用了,過后聽糖糕說:“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鬼母的確是在爹建立了幽暗城之后才被爹封印起來的……而且就封印在鎖魂臺下面!
我一愣,瞬間想起了鎖魂臺下面那個四面環(huán)水的湖心小島,小聲說了句不會吧,那里面鎮(zhèn)的人居然是鬼母?
可是江楚城為什么要把她封印起來?
這、這可是他媽啊……
還是說當時還發(fā)生了什么事,導致了鬼母和江楚城的決裂?
再聯(lián)想一下鬼母這封印一解開就氣勢洶洶的派了鬼來對付我,難道這其中的原因還和我有關?
問題拋出來,糖糕也痛苦的表示自己不知道,因為她爹跟她說的實在是太少了。我想想也是,那個家伙連面都不肯讓我和糖糕見,肯定也不會對糖糕說什么。
“好復雜……”
我看著糖糕,糖糕看著我,最后我們倆同時說了這么一句話。
一連過去了好幾天江楚城都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就算我每天晚上都把他的魂魄放出來,他也是一點動靜都沒有,我都有點懷疑糖糕說的他醒過來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而另外一個方面,自從那天楊天出現(xiàn)了之后,這一段時間我都看見有鬼物在附近徘徊,但是因為有陸嚴的屏障,它們也沒有辦法進來。不止是這樣,我還發(fā)現(xiàn)放在雜貨店門口的碗也是越來越多了,甚至有一次那些碗旁邊還放了好幾張冥幣。
今天早上起來又是這樣。
我揉著眉心,粗略的數(shù)了數(shù)那些碗,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個。真是好極了,打個麻將能湊五桌人。
“娘,要去把那些碗收起來嗎?”
糖糕趴在一邊,看看那些碗,又看看我。
“不用……”我一邊用朱砂在符箓上畫咒,一邊說,“陸嚴之前設下的那個屏障只能保證外面的鬼不進來,要是我們從屋子里出去的話,屏障就會消失了!
這也就是為什么江楚城當時會和糖糕說,只要我們待在這個雜貨店里不出去,就不會有事。
我轉頭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間。雖說在這雜貨店里我和糖糕很安全,但要是不出去的話,我就沒有辦法給江楚城收集魂魄,只能等他自己醒過來。
就是不知道……到底還要等上多久。
這么想著,外面突然傳來了剎車聲,我耳朵動了動,過了一會兒果然聽見了秦南的聲音:“楚老板……”
我沒有抬頭,繼續(xù)畫著符咒。
“楚老板!
我余光瞥見秦南把單車放在了一邊,然后來到了我面前。
我有點頭疼。
之前去陳陽家里之前,我就和他把話說得很明白了,那之后好幾天他也的確沒有再來找過我,可沒想到這兩天他又開始頻繁的往我這里跑,搞得糖糕現(xiàn)在每次見了他,就用一副大難臨頭的表情看著我。
這次也是,秦南一來,她就干脆轉身往里走。
“楚老板……”
秦南又喊了我一聲。
我嘆了口氣,終于抬起頭來:“什么事?”
秦南有些尷尬,喉嚨滾了滾:“我、我前幾天被派到別的地方去送快遞了,這兩天才申請回來……”
聞言我有些好笑,想說那和我有什么關系,可話到嘴邊又覺得這話好像太重了一些,改口道:“在哪里都一樣的,你現(xiàn)在應該還在上班時間吧,騎著單車到處亂逛,你就不怕被人發(fā)現(xiàn)了舉報你?”
秦南眼睛一亮,說:“但是你在這邊,我……”
“秦南!蔽掖驍嗨脑,“這種話以后我不想再聽到,你如果是抱著這樣的心思來我這雜貨店的話,你以后還是不要來了!
“為什么?”秦南的表情有點受傷,“我、我就是想來看看你,我……我……”
我覺得不能再讓他說下去了,語氣變得更加嚴厲:“不為什么,我之前就說過了,你這樣只會給我?guī)砝_,讓我覺得麻煩。”
我看見秦南的手握緊了些,兩道濃眉也皺了起來,半晌才說道:“可是你現(xiàn)在不是一個人嗎?我、我真的不介意你有一個女兒,我挺喜歡她的,要是、要是你同意的話,我會像對待親生女兒一樣對待她!
“哐當……”
秦南的話剛說完,那邊就傳來了東西落地的聲音。
我轉頭一看,只見糖糕保持著拿東西的姿勢,不銹鋼做的碗還在她腳邊滾動。糖糕看看我,又看看秦南,然后再看看我,咽了口唾沫說,哆哆嗦嗦的說:“楚翎你保重啊,我覺得他絕對是能夠聽見這些的!
說完又轉頭看向秦南,艱難的補充了一句:“我有爹……有爸爸的,而且他比你厲害多了,所以我……暫時沒有要做別人女兒的打算!
說完糖糕就彎腰把碗撿起來,撅著屁股一步步爬上了樓梯。
我:“……”
“你老公不是死了嗎?”
我覺得秦南應該是被糖糕嚇傻了,一句話脫口而出,說完之后又趕忙擺擺手,焦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之前聽街上的鄰居說你是一個人帶著女兒的……”
我揉了揉額角,頓時有氣無力的說:“我的確是一個人帶著慕翎的沒有錯,但是我從來沒有說過我老公死了這話?”
說完我就覺得八卦真是無處不在,流言也是見縫插針,平時那些人看見我都從來不說話的,沒想到居然是在我背后傳這些。
“那你們?yōu)槭裁磿瓡鼻啬纤坪跏窍胝覀合適的詞,但是他憋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什么來。
我心下會意,笑了笑,淡淡道:“我們只是因為一些事暫時沒有辦法見面,過段時間他就會來找我!蔽翌D了頓,“我和他感情很好,我很愛他,就算他真的死了,我也不會找別人的。所以有些事你還是不要想了!
秦南嘴巴動了動,想說什么,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說完那番話符紙也畫好了,我不緊不慢的收著東西,過后轉身走上了樓。
我想著,這些話說完之后,秦南應該就不會再來找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