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泠冷靜地面對在他面前砸碎的第二個杯子。
“沉泠,你以為你走到今天靠的是自己嗎?我陸家給了你多少,你可曾抱有一份感恩之心!”
“現(xiàn)在告訴我你要獨立出去,離了遮風(fēng)避雨的地方,你小子就在外面做個凡人清醒清醒,別真以為現(xiàn)在的一切都是你自己掙來的!
陸洪的情緒顯然已經(jīng)失控。
沉泠拍去濺到自己身上的碎渣,說:“不是全部,但也有半成是我自己掙的,包括陸叔您的看重。您想要的項目,我都可以去幫你拿,陸梓楊我也能幫忙繼續(xù)照看!
陸洪終于語氣輕了些:“我和沉攸其那個狼心狗肺的爹不一樣,我欣賞你、提拔你,就是相信你不像陸梓楊那個蠢貨。”
“他為一個女人發(fā)小孩子脾氣,要鬧離家出走,你也是小孩嗎?你好好想一想,我許你的前程和財產(chǎn),和一個沒背景的女人,孰輕孰重!
“陸梓楊喜歡他,你就讓讓她,反正這小子最后也不會和她結(jié)婚!
沉泠笑了:“若她是你的女兒,陸家家業(yè)早就振興了。陸梓楊配不上她,他要怎樣鬧離家出走都與我無關(guān),我也只是在和你履行合約,要回我的東西!
伍桐與簡凝之一同出了門,樓上傳來重重的聲響。簡凝之輕拍她的背安撫:“老頭子最近脾氣不好,你別被嚇著了。我去看看他和泠哥又說什么!
伍桐點頭:“沒事,我不擔(dān)心沉泠。他是成年人,還是個可靠的成年人。他不會讓自己吃虧,我回去等他就好。簡阿姨快去看看吧!
她摸了摸自己手上的玻璃翡翠鐲,向簡凝之示意:“這個太貴重,雖然收下了,我也只當(dāng)幫沉泠暫時保存。”
簡凝之十分開心,拿出手機:“阿桐啊,你那個賬號是在抖音嗎,阿姨能不能關(guān)注一下?”
離開后伍桐心頭悶堵,沒有直接回房間,在一樓的庭院逛了逛。今夜陸宅燈火通明,已過凌晨兩點也恍如白晝,盡管除夕夜沒有月亮。
伍桐繞過柱子,往長椅走去。忽地向后倒去,胳膊被一股巨大的力扯住,她的后背撞上墻。對方還沒出聲,伍桐就已知道不速之客是誰。
不如說這幾天陸梓楊有小擾無大鬧才讓人惶惶不安,他來找她“要債”,伍桐反而松了一口氣。這才是陸梓楊會做的事。
可他挑錯了時機——偏偏在她看完那個相冊過后。
陸梓楊沒有做錯什么,是她心里的天秤被過去的重量壓得完全傾斜。
“你是不是還當(dāng)我是小孩子?”他帶著暴烈的情緒,逼著伍桐看向他。壓迫感極強,好像放煙火時的明朗都是偽裝。
在情緒失控中,他又自己得出結(jié)論:“所以無論我怎樣追求、表達(dá)我的愛意,對你來說都只是過家家,都沒有任何回應(yīng)的必要!
伍桐斟酌著措辭,落在陸梓楊的眼中,只有冷漠的無動于衷。
“你就這么喜歡沉泠嗎!?”
他的雙手扣住伍桐的肩,幾乎可以摸清她肩頸的骨線。她還是很瘦,仿佛一捏就會碎?娠L(fēng)吹雨打也能獨自一人扛住,哪怕是沉泠也無需給她提供什么幫助,只是停留在她身邊。
他比伍桐高那樣多,看她的視角是俯視。這些年來訓(xùn)練淬煉了他強大的意志,令他在槍林彈雨、刀山火海的演練與實踐中都不曾動搖。
可在伍桐面前,他的心總是一捏就碎,弱小到情緒脫離掌控、莫須有的幻想輕易就能催發(fā)嫉妒、麻痹思考。
分明她有著最玲瓏的心思,與沉泠一起好像總是心照不宣,可為什么,就讀不懂他的難過。
還是她從來都不屑,不在意。他只是個跳梁小丑,連一句認(rèn)真的拒絕都不配。
他想質(zhì)問,想追責(zé),卻在詞不達(dá)意之間,只是顫抖著說出一個陳述句:“你好像從來都沒注視過我。”
她的視線,從未真正落在他身上。
他在父母面前如瘋狗一般,要爭取她,可她連一句“和沉泠交往了”都沒親口和他說,而是冷暴力地不回消息,疏遠(yuǎn)他。
他又在爭取她的什么?一點同情嗎?
陸梓楊幾次收回氣口,終于勇氣戰(zhàn)勝了懦弱,問出了那句話。
“你究竟有沒有喜歡過我?”
他快咬了舌頭,窘迫與緊張令他不敢再多動一下。長久的沉寂卻又讓他小心翼翼地為提問附加了條件:“一次也好,一點點也好。”
“有沒有?”他的聲音依舊洪亮,一如他對她一直以來坦蕩的感情。
伍桐認(rèn)真注視著陸梓楊的雙眼,說不為他心震那必然是撒謊?烧蛉绱,她更該坦誠。她說:“沒有!
“陸梓楊,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你!
灼熱的空氣浮動在兩人之間,又因無限放大的單向等待,與等待的戛然而止而漸漸變冷,讓陸梓楊渾身都發(fā)寒。
唯有眼睛是熱的。
伍桐的聲音依舊冷靜,一如從前面對他時的每一次。竟是諷刺般地從一而終:
“我對你和周燁,真的只是玩。你善良,我們勉強算得上是朋友,正因我們是朋友,更要說清楚理清我們之間的賬。
陸梓楊,你是否需要我提醒,我曾許多次拒絕過你。
很早我就說過,你不要等我,我沒有承諾給你過任何東西。你說總有一天我會做你的女朋友,我也曾明確地和你說過不會。
每一次發(fā)生性關(guān)系,都是在我們彼此同意的基礎(chǔ)之上進(jìn)行。我和姚景交往的時候,也沒有和你產(chǎn)生過任何曖昧。
我分得清什么是炮友,什么是為確認(rèn)關(guān)系而曖昧,什么是真正的關(guān)系約定。而你呢,你分得清嗎?又如何指責(zé)我將你當(dāng)做小孩?”
一字一句,冷靜異常。
沒有半句有關(guān)愛情,甚至連友誼的偏愛都沒有。
好像僅有一句“你善良”能聽,可這吝嗇的夸贊也要被他陸梓楊留著反復(fù)琢磨,而從中取悅自己嗎?
陸梓楊從千頭百緒的慌亂之中,揪出一絲希望:“所以,是不是我學(xué)習(xí)了分辨關(guān)系,變得更成熟,比沉泠還好。你也是有機會喜歡上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