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宗的傳法中殿,與經(jīng)淵閣建在一起,都位于水寒峰的罡風層上。
岳羽馭劍趕至此處之時,正逢傳法殿這邊講法。數(shù)百靈虛境弟子,在此處殿外盤膝而坐,聆聽臺階之上,一位金丹修士講述音系道法。
而當望見他到來之時,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向這邊集中過來,眼中透著狂熱期待之色。便連那位金丹修士,也停止了下來,面上有些赧然。似是覺得在他這樣,能自創(chuàng)悲絕七恨七殺滅音刀的人面前,講述這門道法實是班門弄斧。
岳羽此時卻沒空理睬這些,只是向那位開壇講法的師叔微微頷首為禮,便直入那傳法中殿的殿門之內(nèi)。
與上次來時一樣,岳羽剛剛跨入殿門,便有幾道極其熟悉的神識波動,向這邊蔓延而來。岳羽只做未覺,注目看著那滿布各式圖紋的墻壁殿頂,他的眉頭微微一凝。那十三階的妖獸,盡皆實力強橫之至,哪怕是有龍雀扇與玉皇龍嶽鎮(zhèn)在手,他也沒有絲毫抗手之力。
唯一能幫到宗門的,便只有解開這廣陵絕劍中三式之迷。幾年前那次是為求存,這一次也是同樣如此。
——即便拋去這些年廣陵宗對他恩惠不談,只為自己的性命,也要傾力助農(nóng)易山一臂之力。若不解開這覆滅之危,這覆巢之下,又焉有完卵?
哪怕是有戰(zhàn)雪神國這一退路,卻也未必就能逃脫那天意追索。
“合我演天珠與大衍靈陣之力,不知能否將這廣陵絕劍的中三式,完全解開?還有那莘家,明明掌握著廣陵絕劍,為何卻要秘而不宣?”
在第一副圖面前坐下,岳羽仔細看著眼前的圖案。然后在他的腦內(nèi),這張圖瞬時之間,便被分解出數(shù)百個組成部分,無數(shù)條代表著劍路的曲折絲線,還有總數(shù)上千的符文,蘊含其中。那龐大的信息量,哪怕是新近吸收了十五個紫符,大幅度進化過的演天珠和輔助智能系統(tǒng),此刻竟也難以負荷。
岳羽只覺自己耳旁,產(chǎn)生了一陣陣的嗡鳴,直到十息鐘之后,這狀況才逐漸平復(fù)。只是岳羽的面色,此刻卻更為蒼白。
“厲害!當初我吸收那十二的個紫符的時候,也才不過如此而已。傳聞修為到了大乘修士,便可以參悟天道,感悟天地法則,然后以之自創(chuàng)道法。這便是我廣陵祖師當年登臨大乘境之后的所得么?”
“這些符文絲線互相組合,便是我此刻依此圖迸生出來的靈感,就是足足可以參悟出近十種截然不同的劍式,威能皆不下于四品。想要完全分析完成,只怕需得耗時至少數(shù)月之久?偣惨话傥迨眻D案,更不知要多久!這些圖紋,真的是我宗祖師所留?若然如此,說不定這廣陵散人玉凌霄,比之那洪荒時的紫云道人,還要更強一些——”
岳羽只覺自己的腦袋,是一陣陣發(fā)麻。如果說他此前,還有自信,結(jié)合自己本身的悟性,演天珠、大衍靈陣以及那新制不久的硅盤之力,以最快的時間,將那廣陵絕劍的中三式徹底分析出來。
那么此刻,卻是完全沒有了這個想法。徹底完成大衍靈陣,再花上二十年到三十年,并不是無法做到?赡菧I悲回與青州的那位妖王,卻未必肯給他這個時間。
知道自己沒可能用‘暴力’的方式,來解密這三招劍式。岳羽便也徹底放棄了,繼續(xù)分析眼前的這張圖案。把目光掃向四周,岳羽的眼內(nèi),閃現(xiàn)出深深的疑色。
“解開前三式的‘鑰匙’,是那個神獸圖案,那么這傳法中殿之內(nèi)的關(guān)鍵,又是什么?”
“我猜應(yīng)該仍舊是與那神獸圖案有關(guān)。只是若真如此簡單的話,掌教師祖他們怕是早已把這中三式,完全復(fù)原,又何用等到現(xiàn)在?”
岳羽開始將殿內(nèi)的這一百五十幅圖案,不斷的重疊拼湊,又試著將那神獸圖案,融入其中。開始時無論他如何組合,都是全無所得。所有的圖案拼合方法,當混入那神獸圖案之后,都是不倫不類,有如小兒涂鴉。
接著岳羽又再次四處尋找,試圖在這殿內(nèi)找到,那破解這一百五十副圖案的‘鑰匙’,卻也同樣是在最后無奈放棄。哪怕是他的魂識,將這整個石殿,每一分每一寸都完全檢查過,也依舊未發(fā)現(xiàn)任何可疑之處。
惟獨這殿內(nèi)的十六石柱有些令人礙眼,同樣是三人才式環(huán)抱,在傳法前殿內(nèi)是圓形,這里卻是六角菱狀。岳羽卻無論如何,都難以將其與廣陵絕劍的中三式,聯(lián)系起來。
“莫非是那莘家,已經(jīng)將領(lǐng)悟這三式劍訣的關(guān)鍵破壞毀去?他們?nèi)舨挥T內(nèi)的其他人習得,倒也有這個可能。只是這傳法三殿之中的每一處圖紋,每一個磚塊,在門內(nèi)的那些元嬰修士的記憶中,都是熟悉至極。稍有些變動,都瞞不過他們,那莘家之一又是如何辦到的?”
“若然關(guān)鍵還在,又到底是在何處?莘家的幾位老祖,到底是如何參悟出這幾式劍訣?”
岳羽心中忽然一動,他只想著將那神獸浮雕,加入這一百五十副圖紋之中。但若是‘減’去呢?
幾乎是立時間,便有一副由一百五十幅圖紋,拼湊而成的巨大圖案,在他的腦內(nèi)形成。在其中等比例的,削去那神獸浮雕圖形之后,卻仍舊是一片雜亂,看不出什么東西。
岳羽卻是毫不氣餒,干脆在這石殿的中央處盤坐了下來,繼續(xù)組合拼湊。一百五十幅圖的組合方式,足有上億之多,一副圖休想試得出來。
不過廣陵散人既是為了宗門傳承,而留下的這些圖案。想必是不會太多復(fù)雜,應(yīng)該是一種較為合乎人類思維方式的組合方式。
然后也不知失敗了多少次,堪堪到了第三日的清晨之時,岳羽雙目突然一張,眼里閃過了一絲亮澤。
在他的腦內(nèi),此刻正有著一個巨大圖案,中央處留下一個,去除神獸浮雕之后的空洞。只是從這整幅圖內(nèi),岳羽已經(jīng)感覺到了,其內(nèi)的那些玄妙信息,
甚至于就在它形成之時,岳羽的腦內(nèi)便再受沖擊,這次卻是足足過了一刻鐘,才逐漸平復(fù)。
“果然如此!這一百五十幅圖的關(guān)鍵,仍舊是那神獸浮雕。只是感覺,這圖里面,仍舊是缺了什么。這圖雖是極其玄妙,卻恐怕是難以悟出完整劍式——”
岳羽環(huán)視四周,當望見附近處,那莘鈺也不知何時,竟是盤坐于他身旁之后,岳羽的目光,是不由微微一縮。
不過片刻之后,岳羽的眼神,便又恢復(fù)如常,轉(zhuǎn)而把視線,轉(zhuǎn)向了那十六根六角菱形的石柱。眼里面,透出若有所思之色。
“該不會,這些石柱,也是關(guān)鍵之一?”
※※※※
水寒峰,觀云殿內(nèi)。農(nóng)易山微微一嘆,將魂識從那傳法中殿之內(nèi)收了回來,面上微露失望之色。這已是他今日第五次,去查看岳羽此時的情形,只是這一次,卻仍舊是失望而歸。
一旁的宮智見狀,卻是不禁一笑:“這廣陵絕劍的中三式,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參悟?這可與那前三式不同,哪怕是以羽兒的絕世天資,也絕非是幾日之間,可以成就。要知這中三式,與那前三式可完全是兩個等級,真正可以用來對抗大乘修士,不遜色任何神通的劍訣。知秋曾說他要花百年時間,才可將這三式劍訣悟出來,羽兒他能用四五十年還原出來,便已算是不錯。哪怕是找到那關(guān)鍵,也非是一兩年之功——”
“這個我自然知曉,也的確是對羽兒他期待太多了!
農(nóng)易山尷尬一笑,面上滿是慚愧之色:“只是越逢此危急之時,越叫人期待。恨不得羽兒能夠立時間,便將這三式劍訣完成的為好。這一次,我宗看來是真的需要另擇掌教人選不可了——”
農(nóng)易山的言語到最后時,已帶了幾許自嘲之意。宮智聞言卻是面色肅然:“何須如此?我宗該召回宗門的弟子,都已經(jīng)召回。固守本山!
農(nóng)易山微微搖頭,將袖中一口傳訊飛劍,打向?qū)m智,后者將之拿住之后,面色也是一變:“果然是那蒼梧親自前來么?”
“就是最糟糕的那種情形!我不知那淚悲回,是到底如何說服這位妖王。不過這蒼梧有意北上,看來是不會有假。否則也不至于,將他那些部下,大部召回!
農(nóng)易山眼露深思之色道:“他若欲對我宗出手,那么哪怕是輪回盤拍賣,也阻不了他。接下來就要看這蒼梧,到底打算做到何等程度了。是警告懲戒?還是意欲覆滅廣陵?我雖是已存了死志,心里卻仍渴望,能有機會繼續(xù)茍活世間呢。羽兒那邊,是我如今最后希望,不過大約是不可能了——”
宮智眉頭深鎖,想勸也不知從何勸起,此時宗門之內(nèi),以他最為年長,要做犧牲的話,他是最為合適?上σ琅f只是初入元嬰分神之境,即便使用秘法催升,也仍舊不是蒼梧之敵。
再望向殿外,宮智只覺那往日總能令人心胸一暢的廣闊云空,這時卻顯得異常的沉悶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