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咬牙道：“我答應(yīng)。”

  他說出這句話，只覺得渾身輕飄飄立地，再醒過神，仍舊是無邊苦海之上。

  適才的經(jīng)歷絕非一場夢幻。

  如今他也算是個大羅中人，面對那九頭身怪物居然一點(diǎn)還手之力都沒有。尤其是那密密麻麻的九雙眼睛給他極度可怕的感覺。

  “不成至道，終歸是螻蟻�！鼻嗄臧底郧旋X。

  他思量間，一股龐大的信息直接降臨他道心，沒有任何防備。

  青年頭顱一陣絞痛，然后便明了這是九頭身怪物要求他做的事。

  居然不是布置什么法陣，而是命令他將苦境主動破滅掉。

  “去你娘的。”青年破口大罵。

  饒是他自來心狠，此刻也忍不住胸中怒火。

  他以阿彌陀宏愿之法，發(fā)誓要救渡眾生，方才有著救苦天尊之位，現(xiàn)在他要是破滅苦境，豈不是自食前言。

  此事一做，他立時就要從救苦天尊神位跌落。

  同時他內(nèi)心更生蹊蹺，那個九頭身怪物這般厲害，難道不知圣帝即將破滅苦境，讓他做此事，和等待圣帝做此事能有什么分別？

  “我要是不做，又會如何？”青年心中動念，登時咳血不止。

  他道：“我做�！�

  事到如今，不做鐵定會死，做了至少還有一線生機(jī)。

  青年下了狠心，身上泛起無量神威。

  那原本尚且平靜的苦海，登時翻起波浪，各相撞擊，晃蕩越來越大，水花都快揚(yáng)破天際。

  一道道神光從救苦天尊的神體迸發(fā)，往四面八方投射，攜著苦海水，吞沒苦境。

  不多時，苦境陸沉，天崩地裂。

  其中不可計數(shù)的苦境眾生悲痛不止。

  那原本隸屬白骨如來的苦境修士，都試圖追溯源頭，想要弄清楚怎么回事，結(jié)果一個個都被青年發(fā)動種在他們身上的禁制，徹底毀滅。

  這苦境轉(zhuǎn)瞬間，竟變得比魔土還要讓人絕望許多。

  一處處界域塌陷，如同人體生出爛瘡。

  塌陷過后的地域，竟全部是一片虛無，而且虛無似能吞沒一切，還在不斷擴(kuò)張中。

  …

  …

  季寥神色一變，他對圣帝道：“那些東西有點(diǎn)像傳說中的無何有之鄉(xiāng)。”

  圣帝似有預(yù)料，平靜道：“天地萬物生于有，有生于無。”

  季寥試探道：“此事跟太上有關(guān)？”

  圣帝負(fù)手而立道：“季寥你去做你的事，剩下的都交給我。”

  季寥道：“可我做的事，跟你要做的事，不是一樣么�！�

  他同圣帝并肩而立，沒有后退的打算。

  圣帝向他展顏一笑，說道：“你要逞英雄，我便給你機(jī)會吧�！�

  季寥微微一笑。

  同圣帝交談幾句后，他心里的陰影去掉許多。

  不得不承認(rèn)，圣帝是很有魅力的人。沒有正常女子的柔弱，也不是女強(qiáng)人的剛烈，而是韌性十足，好似沒有什么可以打倒她。

  沒有人是天生這樣的，她一定經(jīng)歷過很多，才成了這個樣子。

  兩人出現(xiàn)在魔土和苦境的交界處，虛無快要徹底吞沒苦境，同時將觸角伸到魔土。

  圣帝一揮手，道道氣浪沖擊虛無。

  她魔功蓋世，將這莫名的虛無暫時遏制住。

  但季寥看得出，圣帝也只能遏制，而不能真把虛無解決。

  另一個方向也有虛無沖過來。

  季寥一步上前，口吐玄妙氣息，抵住虛無。

  登時他感到法力飛速流逝，虛無沒有力量，卻也可以消解任何力量。

  不過有兩人出手，算是暫時遏制住虛無的入侵。

  圣帝忽地一笑。

  季寥問道：“你笑什么？”

  圣帝道：“自我成道以來，只有我去打別人的份，現(xiàn)在卻處于被動挨打的局面，倒是頭一遭，我覺得有趣�！�

  季寥道：“蕩魔天尊不也打過你？”

  圣帝道：“那不一樣，他可沒有能擊敗我的可能。”

  季寥心中一凜，雖然他今時不同往日，但也沒有絕對把握能勝過圣帝。

  可現(xiàn)在圣帝居然說出如此喪氣的話。

  圣帝道：“其實(shí)輸了也不丟人，畢竟我們面對的存在，已經(jīng)厲害到超出我們想象�！�

  季寥道：“難道真是超脫者出手？”

  圣帝搖頭道：“不是，我們面對的存在，其實(shí)很難說清楚它是怎么一回事。因為它是超脫于現(xiàn)實(shí)的。若是等它將現(xiàn)實(shí)侵沒，結(jié)局將非�？膳隆Ｄ阆胱龅氖亲層钪嫱Ａ粼诔勺‰A段，輪回生生不息，但如果它徹底降臨，那么一切都將陷入寂滅，宇宙將一直停留在壞空�！�

  季寥道：“我明白了，是不是因為要讓太虛宇宙停留在成住階段，所以才相應(yīng)生出它，使太虛宇宙停留在壞空階段�！�

  圣帝微笑道：“你現(xiàn)在確實(shí)比以前聰明很多�！�

  季寥道：“看來這還是我惹出的是非，你有辦法解決它么？”

  圣帝搖搖頭，說道：“它的降臨，能摧毀除了混元無極存在以外的一切，即使是混元無極，單對單，也大概會被它鎮(zhèn)壓。它雖然不算超脫者，但也超越了混元無極。”

  季寥道：“混元無極之上難道不是超脫么？”

  圣帝道：“所以它算模棱兩可的產(chǎn)物，亦得多虧叔叔，才能讓它處在模棱兩可間，不過我若是沒有叔叔，也是輪到你和它爭奪那最后一個超脫者的席位。”

  季寥道：“這么說它還算我的道敵�！�

  他嘴上輕松淡然，心里卻意識到這可能是他最大的難關(guān)。

  “季笙啊季笙，你到底在哪，我真的不能讓你來替我擋下這一劫，畢竟我已經(jīng)欠你夠多了�！奔玖刃睦镉挠牡叵胫�。

  苦境徹底化歸虛無，連怨氣都沒有發(fā)泄出來。

  這才是真正的滅世，不給人一點(diǎn)希望。

  苦境正在魔土中央，這好比人的心腹出現(xiàn)一口極大的爛瘡。

  即使有圣帝和季寥以無上法力暫時將虛無的擴(kuò)張遏制住，但若不能解決源頭，魔土遲早也會是下一個苦境。

  …

  …

  天外一泓清水寂然，那虛無到了清水之外，繞著走了一圈，終歸沒有侵襲進(jìn)去。

  清水平靜無痕，亦沒有追究虛無的打算。

  …

  …

  青年一身狼狽，逃入光陰間隙中。

  他已經(jīng)不敢出去，畢竟他違背誓愿，一旦出去，光是天罰都夠他受的。而且他再不是救苦天尊。